嵇允垂眼,看著藥汁,慢吞吞地說:“不想喝。”
頓了頓,補充:“除非你喂我。”
秉承著哄人哄到底的原則,俞鹿笑眯眯道:“好好好。”
第二天,本來俞鹿該去蕭景丞身邊報到了。但嵇允卻在她出發時,說自己頭疼,要她留下來陪著。更何況,蕭景丞也沒有來催她回去,俞鹿就裝傻,繼續以“手心被劃傷寫不了字”為由,在嵇允這邊待著了。
但這個借口沒用幾天,就扛不住了。蕭景丞直接叫了她過去,在書房中,看到她已經愈合的手心,冷哼了一聲:“既然傷好了,怎麼還不回來?”
俞鹿眼睛左瞄瞄,右看看的,小聲說:“都督你也沒叫我來呀。”
“我不叫你,你就不來了嗎?”蕭景丞走到她麵前,居高臨下,看著她,口吻有些不痛快:“我看你現在是越來越不把我放在眼裡了。”
那天,他故意當著嵇允的麵,說出了陸陸的後背,有顆紅痣。那時不知道自己的心思,隻是憑著一股直覺去做了。後來想想,這和小孩子看到了最喜歡的夥伴有了新朋友,感到了妒忌後,故意在新朋友麵前炫耀他們的親密、進行示威的行為,又有什麼區彆?
蕭景丞扶著額,簡直難以想象,自己竟然理直氣壯地做出了這麼幼稚的事。
這些天,特意不傳召陸陸,也是為了讓自己清醒一下。更要理清楚,他為什麼會隻因為陸陸上樹撿風箏的一個側影,就對一個少年產生了欲望……
但很快,思念和空虛的感覺又卷土而來。而且,蕭景丞還發現,如果他不主動開口,那沒心沒肺的小子,真的不會主動回來。
這算什麼?
如同親手撿回家的流浪貓,在安定後奔向了另一個主人一樣。又像是親手栽了樹,果實卻被另一個人吃了。
蕭景丞越等,就越不甘心,還氣悶。
天天跑到彆人家去,真不像話。這小子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蕭家的人,是屬於他蕭景丞的人?
天大的一頂帽子扣下來,俞鹿的眼睛瞪圓了,叫冤:“我哪有不把都督放進眼裡,這不是要照顧嵇先生嗎?”
蕭景丞的臉色有些陰沉,語氣冷淡,且不容置喙地打斷了她:“從今天開始,那邊不用你過去了。我會另外找人照看他,你就留在我身邊,哪裡都不要去。還有兩日,大軍就要出發了。”
“這麼快?”想到了舒京之中的父母,俞鹿的臉上就露出了一絲不安,低聲道:“都督,這一次,我們是要去舒京了吧?”
蕭景丞看了俞鹿耷拉著的小腦袋一眼,有些後悔自己剛才的語氣過於嚴厲,就緩了緩,說:“你放心。我說過的話還算數,等拿下了舒京,我一定會幫你尋人。”
猶豫了一下,他伸出大手,有些生硬地摸了摸俞鹿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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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大軍在溧城整頓完畢。緊鑼密鼓地準備的兩天兩夜裡,俞鹿忙得分身乏術,自然也無法再與嵇允黏在一起。
這一邊的大軍,與原鄉戰場那邊的軍隊,將會同時出發,形成一個夾攻的姿態,往周朝最後的根據地——舒京進發。
這是最後的大戰了。對蕭景丞與嵇允一方來說,這就是他們的終極目標。而周朝朝廷,卻已到了道儘途窮的時候。城一破,結局就是死,他們的掙紮,將會空前凶狠,傾出最後的一切來搏一把。
這一次,俞鹿沒有再隨前軍活動了。
蕭景丞掛帥出征前線。嵇允傷勢初愈,也以軍師的身份,上了前線。
他們這一對搭配,對於敵人的震懾力是極強的,還沒開戰,周朝的士兵那邊聽說了二人威名,已是兩股戰戰,還沒打就怕了。
這場仗從九月開始打,曆時兩月,在時年十月,金秋之中,舒京城門被攻破,周朝滅亡。
進度條也在那一天,提高到了89%。
成王敗寇,是一出在每個朝代的政權更迭時,都會上映的大戲。
風水輪流轉,嵇家、蕭家兩個曾經被皇帝肆意踐踏、一文一武的勳貴世家,翻身了。
嵇允的人生可謂是大起大落,從人人傾慕的少年卿相,到全家淪落成了毫無尊嚴的奴隸,再成了朝廷口中的反賊,如今重新用鐵騎敲開了舒京的城門。成為了見風使舵之人都趨之若鶩的新貴。還為蒙冤的嵇丞相,及嵇家全族都洗脫了冤屈。
蕭景丞亦然。
在入城後,嵇允就下了死命令,嚴禁士兵們騷擾百姓,違令者,不管軍功如何,都立即斬殺。
這作風就與前朝的俞家天壤之彆。讓飽受摧殘的百姓們,感激涕零,綻放出了對新君的希望。
曾經不可一世的俞家宗室,則徹底成了過街老鼠,命運莫測。
在外城門被攻破時,皇城內部,不甘心坐著當人質的宗室子弟,也終於內訌了,到處都燒起了大火。
諷刺的是,皇帝的頭,是被他最後倚仗的近臣所斬下來,想要拿去保命的。
被軟禁的宗室子弟們則都趁亂逃出了皇宮,有的匆匆逃出了城,想要橫渡大海逃亡。有的跑不及了,被困在了城中,東躲西藏。
乘著大軍的步伐,俞鹿也終於回到了闊彆了快一年的舒京,心急如焚地開始尋找自己的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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