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感覺頭很暈,有熱血從發際線處流了下來,模糊了他的視線。他緊緊咬著牙,絲毫不鬆手,較勁似的,繼續將刀子一寸一寸地推入。
他必須用自己剩餘的體力,在這裡將這個人徹底解決了。
不知過了多久,刀疤男的動靜微弱了下來,終於死去了。身體轟然倒下,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
亞瑟也被帶倒了,他的下半身被壓在了沉重的屍身之下,大腿被對方粗糙的槍托碾得生疼。
亞瑟的視野在天旋地轉,覺得頭顱裡的器官也被槍托打成了細碎的豆腐渣。拚著最後一口氣,他從屍身下爬了出來。
隱約看見遠處有人朝他跑來,看身影似乎是獵隼的人。亞瑟的眼皮,終於支撐不住,失去了意識。
……
再醒來時,亞瑟看見了熟悉的屋頂。
手臂、膝蓋、手心的外傷都被處理好了,包上了乾淨的白紗布。腦袋也包著紗布,卻還是有種想吐的感覺。
坐在一旁打瞌睡的俞鹿聽見動靜,睜開眼睛:“不要亂動,你腦震蕩了,要臥床休息。”
亞瑟隻得放鬆身體,躺了回去。
俞鹿摸了摸他的額頭,擔憂地問:“你身上有沒有哪裡疼?”
亞瑟搖頭,忽然皺起了臉:“暈。”
“都說你腦震蕩了,彆亂晃。”俞鹿失笑,扶住了他的頭。
這次任務以後,進度條上升到了40%,算是好事一樁了
亞瑟“唔”了一聲,脖子不動了。
俞鹿坐了回去,歎道:“沒有哪裡疼就好。是納森他們將你背回來的,說你遇到了白鷗的一個很難纏的家夥,萬幸你沒事。”
亞瑟懊惱地說:“是那個人拿著狙擊|槍,一直在火力壓製我,如果不是這樣,我能更快解決他。”
俞鹿搖頭:“不,你做到這樣,已經很了不起了。”
“……”亞瑟抬起了眼皮,綠眸專注地望著她:“你為什麼要將你的防彈衣給我?”
“你當時的處境比我危險多了,我用不著。況且我是大人,照顧你是應該的。”俞鹿不願多說這個話題,就摸了摸鼻子,轉移了話題:“你喝粥嗎?”
如果是以前,聽到這種被人當成小孩的話,亞瑟會有點兒彆扭。
但現在,他已經不在意這些了,因為他這次感受到了自己的進步,有了一種預感,自己一定很快就能扭轉她對自己的印象。
亞瑟笑了起來:“就是你喜歡吃的那種黏糊糊的食物嗎?”
“什麼黏糊糊,被你說得瞬間不想吃了。”俞鹿斜睨他:“吃不吃?”
“我的手沒力氣。”亞瑟眨了眨眼,小聲撒嬌:“你喂我,可以嗎?”
“行,等著。”
亞瑟滿足地笑了,露出了純淨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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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雇主哈特和他的夫人都受了輕傷和驚嚇,進了醫院療養,但好歹達成了“活命”的目的。
和他們比起來,反對派和白鷗非但沒討到好處,還損失了不少人。政府軍借著對方提的“要武器和虛擬貨幣”的要求,將計就計,反將了一軍。白鷗害怕政府軍的報複,目前已經離開了拉塔羅舌,暫避風頭去了。
這個結果,哈特還是很滿意的,爽快地結清了酬勞,還送了不少武器過來。
“真是謝謝你們了,合作愉快。”光腦投影中,哈特似乎是坐在了自己家的床上,對著鏡頭,朗聲大笑:“可惜了,我沒那麼多錢雇傭你們長期保護我,要不然,我一定要讓你們當我的保鏢……總而言之,這些禮物,你們一定要收下。”
末了,哈特還表示他打算舉辦一個私人宴會,以慶祝自己劫後餘生。同時為了感謝獵隼對他的保護,他還想邀請獵隼的雇傭兵一起去。
隻不過,雇傭兵們一聽見“宴會”,就想起了他們被緊巴巴的西裝褲和莫名其妙的造型師支配過的恐懼,都表示不了不了,敬謝不敏。有好的酒,倒是可以送點過來。
哈特立刻派人送了不少好酒過來。
每一次,獵隼全體出完任務,都會集體喝高,在基地裡麵糜爛幾天時間。聽說哈特送來了好酒,隻要不是傷得不能起床、不能喝酒的雇傭兵們,都爬了起來,湧到了大廳。
哈特收藏多年的好酒,就這樣被牛嚼牡丹地糟蹋了個徹底。
這些人裡最鬱悶的,大概就是酒鬼喬伊斯了。他是這一次傷得最重的雇傭兵,動了一場手術,如今還沒拆線。隻可以聽著外麵的熱鬨聲音,孤單寂寞地跟亞瑟並排躺在醫療室的床上休養了。
喬伊斯問:“你不是隻得了腦震蕩嗎?怎麼不去喝酒?”
“我年紀還小。”
“小個屁,老子第一次喝酒比你還小。”喬伊斯哈哈大笑起來:“聽說你小子這次解決掉了一個敵人啊,不錯嘛,通常初次任務的雇傭兵傷亡率是很高的。你算不錯了。”
亞瑟看著自己被紗布包著的手心,輕輕說:“……還不夠。”
他已經體會到了擁有力量的感覺,也愛上了那種感覺。但目前還不夠,遠遠不夠。他要更快長大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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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下來,到了飯點,獵隼的基地裡,到處都是酒味和醉漢。連走廊的石凳上,都隨時可以見到一兩個不省人事、衣衫不整的醉鬼,掛在上麵睡覺。
俞鹿:“……”
她手裡拿著晚餐,打算給帕特裡克送去。
現在廚房、客廳和餐廳,都一片狼藉,廚師分身乏術,她正好也沒彆的事,就代勞了。
由於腿上受了傷,為了活動方便,帕特裡克現在不在彆墅二樓住,暫時搬到了易於活動的基地一樓。要去那個房間,需要經過一段比較昏暗的石走廊。
俞鹿剛一踩上樓梯,就看見了前方有個人影迎麵走來。
拉斐爾的臉頰上貼著創可貼,看見她手裡的東西,挑眉:“二太太,你給少爺送吃的?”
俞鹿點了點頭,繼續往前走,卻被攔住了去路。
“說起來。”拉斐爾將她慢慢逼到了牆邊,甜甜地一笑:“我還沒有感謝二太太救了我,給我處理傷口呢。”
俞鹿說:“不用客氣,你救了我一次,我也救了你一次,禮尚往來而已。”
“哦?”拉斐爾驚訝地說:“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今天特彆想跟你客氣一下。”
俞鹿:“…………”
他突然在發什麼浪?
拉斐爾說:“你怎麼不繼續問,我一般會怎麼感謝人?”
俞鹿無可奈何,配合地說:“好好好,你一般會怎麼感謝人?”
話音剛落,眼前就有片陰影放大了。拉斐爾彎下了腰,輕輕啄吻了她的唇角一下,隨後惡作劇般,微微一笑。
一股淡淡的酒氣,湧入了俞鹿的呼吸中。
好吧,她知道他為什麼那麼浪了。
“……”俞鹿低頭,擦了擦自己的嘴唇,說:“你不怕被羅德尼的人看見嗎?”
“怕,我怕得要死了。”拉斐爾拿下了她的手,笑眯眯地說:“所以這是我們的秘密。”
等拉斐爾離開後,俞鹿又用手背擦了擦嘴唇,才繼續往帕特裡克的房間走去。
剛要敲門,門就湊巧打開了,帕特裡克正要出來,看見了她,頓住了腳步。
這家夥的身體素質,好得讓人驚訝,休養了一段時間,已經可以走動了。他想必是心高氣傲,拒絕使用拐杖,所以,即使能活動,速度也很慢。
此刻一看,居家養傷的帕特裡克,比平時要隨意多了,沒有打理自己的金發,稍微長長了一些的發絲搭在額前。身上也隻穿了睡袍。
俞鹿不解地問:“你怎麼起來了?有什麼需要麼?”
“沒什麼,隨便走走。”帕特裡克才一說完,肚子就傳來了一聲“咕——”的長響。
兩人:“……”
俞鹿忍著笑:“這是你的晚餐,廚師沒空,我給你拿來了。”
“……”帕特裡克的表情,似乎有點兒尷尬:“哦,謝謝,拿進來吧。”
“原來你也會說謝謝。”俞鹿說:“算了,你彆對我有偏見我就謝天謝地了。”
“我當然會道謝。再說了,我對你並沒有偏見。”帕特裡克皺眉,停了停,說:“即使有過,現在也沒有了。我承認你是獵隼合格的同伴。”
“要得到你的認可,還真的不容易。”俞鹿笑了笑,一手端著食物,另一手扶了他一下:“我扶你吧,你現在的情況,還是要減少走動,讓傷口都長好再說,不要心急。”
帕特裡克長得高,走動時,還是有一定重量壓在她的肩上的。
俞鹿有些吃力地將餐盤放在了床頭櫃上,一轉身,卻一個不小心,踩到了床上垂下來的床單。
失衡的一瞬間她已經知道不好了,幸好,帕特裡克立刻圈住了她的腰,將她扶穩了:“小心!”
這個時候,沒有關緊的門外,傳來了一聲倒吸氣聲。
納森懷裡抱著一份文件,目瞪口呆地看著前方緊緊地摟在一起的兩人,一臉被震撼到的表情,一句“fuck”已經情不自禁地衝了出口:“化克!少爺,二太太,你們兩個這是在……”
俞鹿:“……”
帕特裡克:“……”
納森咽了口唾沫,猛地反應過來:“少爺,二太太,你們繼續,繼續,我給你們關門。”
俞鹿連忙從帕特裡克的懷裡掙脫了出來:“我就先走了。”
“好。”帕特裡克點頭,隨後,對著也想一起溜走的納森冷冷道:“納森,你留下來,我有話和你談。”
納森:“……”
俞鹿安全地退了出去,看著關緊的門,心想,納森來得不是時候,不過,也不算是最糟糕的情況。
要是他早來了五分鐘的話……估計表情會比現在更天崩地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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