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鹿是去做隨隊軍醫的, 不是為了走秀,所以禮服的選擇麵其實很窄。
為了方便行動,不能選擇走路時容易絆倒自己的曳地禮服。同時, 為了不讓衣服被噴濺上血跡時太明顯,必須選擇黑色。
最終,女傭將俞鹿的頭發都盤了起來,為她挑選了一條裙擺到膝蓋處的黑色輕禮服裙。輕軟昂貴的紗織袖子覆蓋著肩膀與手臂, 露出了兩道平直的鎖骨, 和一片白嫩如絲綢的胸脯。袖口、胸前和腰部的位置,都停滿了精致的刺繡黑蝴蝶, 恰到好處地遮擋住了所有不該裸露的部位, 透露出了一種高貴的性感。
人靠衣裝。剛才打扮完的時候, 俞鹿望向鏡子裡的自己,也忍不住感慨,雖然這種事很費時費力, 但結果還是非常賞心悅目的。
結果一走下來, 她就受到了超乎想象的歡迎。看見這些家夥都跟爭著讓遊客投喂的猩猩似的, 在起哄和拍手, 俞鹿整個人都囧了:“……”
在人群中, 她很快就看見了角落裡的拉斐爾,他身上是一套剪裁合身的香檳色西裝, 沒有打領結,領口開著,顯得年輕挺拔, 桀驁不已。雖說這家夥的氣質和“良善之輩”搭不上邊,但他的體型是這些雇傭兵裡看起來最不像雇傭兵、最有迷惑性的了,在這些大塊頭裡, 居然還被襯出了幾分斯文的感覺。
此時,拉斐爾也在打量她。對上了目光後,他含著笑,遠遠地對著她吹了聲口哨。
俞鹿:“…………”
這些家夥興奮成這樣,是吃錯藥了嗎?
拉斐爾吹完了口哨,目光在她的頭上一定,忽然抬步朝她走了過來,抬手,抽掉了她頭發上的一個發飾:“散著頭發比較合適。”
俞鹿想阻止他,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一頭黑發倏然落下。她怒道:“喂!”
“拉斐爾說得不錯,你的耳朵裡要佩戴通訊器,披散著頭發,更便於遮擋。”後方傳來了一個沉穩的聲音。
回頭,帕特裡克在兩個雇傭兵的跟隨下,從樓梯上優雅地走了下來。他本身就很有貴族氣質,今天的打扮,也是最正式的——或許不是他有意為之,而是氣質使然。
金發一絲不苟地梳在了腦後,墨色的長款西服將他187cm的頎長身材展現得完美不已。領口尖銳的雪白襯衫、銀色袖扣、與他的眼眸顏色近似的暗綠色領帶,擦得一塵不染的手工皮鞋……
這家夥看起來,簡直不像是要去做雇傭兵任務的,可以直接去參加宮廷宴會,或者直接坐進一幅古典名畫的中央了。
眾人再次靜默了一陣,再次爆出了一陣更強烈的起哄聲:“哇!!!”
帕特裡克沒有任何特彆的反應,仿佛沒有聽見,繼續在整理袖扣。他似乎早就習慣了,每一次出任務之前,這群雇傭兵們都會興奮到莫名其妙的程度。
大概是因為戰鬥前夕的緊張、嗜血和激動,在這些家夥的體內產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一點點的小事都能讓他們上躥下跳,亢奮不已吧。
七點整,眾人開始分批出發了。
雇傭兵的集團裡,沒有一個人會甘於坐在後方,指揮自己的同伴在前方拚死拚活。彆人的尊敬,都是要親身上陣,用血拚換來的。所以,帕特裡克今天也會進入場地。
二十七個雇傭兵,一共分為了四披人。
第一批人,要去排查那些有可能掩埋炸彈的地方——主要是上空的夾層、承重柱子、通風口等一炸就會死一大片人的地方。雖然之前已經排查過兩次了,但謹慎起見,今天要再查一遍。隨後,他們會占據所有可以俯瞰全場觀眾的狙擊高點,以防有敵人在上空放冷槍,偷襲他們。
第二批人會以保鏢身份,跟在這次的雇主——哈特的身邊。選的是拉斐爾等近戰好手。
第三批人則會混跡在賓客的人群之中,行動更靈活,也不容易惹來武裝反對派和白鷗的注意。帕特裡克會在這裡。
最後一批人則負責守著出場的入口,截擊漏網之魚,並且,隨機應變,隨時變成後援。
他們分為了幾輛車,往場館出發了。
隨隊的醫生除了俞鹿之外,還有幾個可靠的外援,不過,通訊器隻有俞鹿一個人有,就藏在她的耳道裡。
到時候,她會在一個不對外開放的小型宴會廳裡等候傷員的到來——假如有的話。
坐車時,她被安排與那些負責在場外圍堵漏網之魚的雇傭兵坐在了一起。
車子離開了叢林,駛向了碼頭,直接開上了一艘等候著他們的船。
去坎比城,走水路是最快的。上岸後,再經過一段路,才會抵達場館。那一段路,非常地坑坑窪窪。哈特派來的車子,雖然外層做了防彈處理,但因為輪子小,也沒有像雇傭兵的車子那樣做過作戰改造,導致車裡麵的人都被晃得很不舒服。
堆砌的醫療箱子在後座險些掉下來,俞鹿也有點想吐,隻能忍耐著,一邊輕輕摸著肚子,看向窗外,一語不發。
一個雇傭兵忍不住開罵了:“這他媽是什麼破路。”
開車的司機聽了這話,戰戰兢兢地說:“抱歉,我們馬上就會到了。”
車內的另一個雇傭兵笑罵道:“算了吧,有車子給你坐就好好享受吧。總比我們之前在熱帶雨林執行任務還被雇主擺了一道,迷失方向後,摔進了滿是爬蟲的坑裡,再一步步走回去營地來得舒服。”
他一邊說,一邊伸手扶正了車後麵的幾個大箱子,忽然間,喉嚨裡發出了狐疑的一聲“咦”。
他前座的同伴道:“怎麼了?”
“箱子怎麼會多了一個?難道我記錯了?上車前,我明明清點過數量,隻有五個的啊。”這雇傭兵粗獷的臉上,閃過了一絲懷疑。
俞鹿也有些疑惑,回過頭去,就見到箱子旁邊的雇傭兵做了一個手勢,他的同伴點點頭,和他同時掏出了槍,指著這個箱子。下一瞬,他就伸手,猛地掀開了蓋子。
一秒後,車內所有人,同時發出了一聲難以置信的驚呼:“你怎麼在這裡?!”
“我操,小少爺?!”
在這個突兀的箱子裡,抱膝坐著、麵無表情的人,不是亞瑟又是誰。
俞鹿也震驚極了,起身後,不顧車廂搖晃,跨過了障礙物,將亞瑟拉了出來:“你怎麼能躲在這裡?!不怕窒息嗎?!”
“不怕,箱子旁邊有縫隙可以呼吸。”亞瑟從裡麵跨了出來,被拉到了她的旁邊,白皙的臉有些發青——坐在箱子裡更容易有反胃的感覺。隻是他不想表現出來。
“你怎麼會跟來了,我以為你還在家裡睡覺呢。”俞鹿扶正了他的肩,皺眉道:“那裡很危險,你知道嗎?這不是玩玩的而已。”
亞瑟認真地說:“我知道,我不會拖累你的。”
就是因為危險,我才要去,不然無法安心下來。
他默默地想。
俞鹿無可奈何地說:“那你一定要緊跟著大人,知道嗎。”
亞瑟怔了怔,蹙眉說:“我不是小孩子了。”
“這下怎麼辦?”一開始那個開箱的雇傭兵收起了槍,撓頭道:“還是通知少爺吧。”
“通知是要通知,不過有屁用啊。現在也來不及走回頭路了。”另一個雇傭兵沒好氣地歎道:“小少爺,你等一下和醫生一起行動,聽見沒有,千萬不要亂跑!”
亞瑟不置可否地“唔”了一聲,摸了摸腰後的軍刀。
他本來就是奔著俞鹿來的。
的確,就如兩個雇傭兵所說,帕特裡克通過通訊器,得知亞瑟也藏在隊伍裡,還跟到了會場附近之後,沉默了好一會兒。兩個雇傭兵隔空都能感受到他那股無聲的怒氣,對視一眼,齊齊打了個寒戰。
不過,這時候也真的已經沒有時間折返了。帕特裡克很快就在那邊下達了指示,要求亞瑟和俞鹿待在一起——畢竟醫生是所有分隊裡,最不可能正麵接觸到炮火的人了。
通訊器才剛掛斷,前方的司機就咽了咽唾沫,開口道:“幾位,我們馬上要到了。”
眾人看向了窗外。
初秋的天空明媚動人,如同一塊水洗過的淺藍色綢緞。繚繞在天邊的淡薄白雲,是它柔軟的褶皺。
機甲聯賽的比賽場地,是坎比市中心最宏偉、最壯觀的一棟建築。基本上,一到這裡就能鎖定它的存在。
果然,此刻車子距離那裡還有一段路,他們已經能遠遠地看到了那圓球狀的場館。它高聳入雲,佇立在了這一帶的樓宇之間,如同誤闖入了小人國的巨人。那銀色的鋼鐵柱子與玻璃幕牆,銀光熠熠,交相輝映,讓它充滿了超現實的科幻感。
盛會在即,坎比的街道上,非常熱鬨。人們的臉上都帶著期待的笑容。天空上飄滿了各色旗幟。牆壁上也貼著、印著這場大賽選手的海報,還有代表他們的編號。出現率最高的,想必就是熱門的奪冠選手了。
車子緩慢穿過了車水馬龍的大街,駛入了場館之中。
按照計劃,眾人各就各位。
首先是拆彈。不出獵隼的所料,被他們高度懷疑的地方,幾乎都有埋伏。
“我操,藏得也太隱蔽了。”喬伊斯趴在了承重柱子的上方,小心翼翼地用工具撬開了一塊瓷片。
剛才,他逐塊敲擊,發現這個地方的回音和彆處不太一樣,撬開一看,底下果然被挖空了,藏了一枚小型的遙控|炸彈。
通訊器裡的一個聲音說:“我們這邊也有發現。差不多弄完了。”
“行,繼續。”喬伊斯咬著工具,繼續往上爬去。
他們不需要將所有的地方都排查一遍,隻需要保護關鍵的節點,保證場館不塌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