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怒吼了一聲,如同壯碩的黑熊一樣,撲向了鐵絲網前的雇傭兵!
這是巨人常用的必殺技——抱住對手的下半身,利用蠻力,將對手當成破沙袋、以頭著地地狠狠拍在地上,狠毒而有效。沒能在那一秒時間內調整好姿勢去落地的人,當場就會顱骨碎裂,嘔出一大口血。而即便扛得住撞,少說也會斷一兩根骨頭,失去還擊之力。
好在巨人力氣雖大,速度卻跟不上。雇傭兵敏捷地閃開了攻擊。衣衫撩動之間,可以看到,他的一條手臂確實不是人類的肌膚,而是漆黑泛光的鋼鐵!
一撲不成,巨人再度發起攻擊,但接二連三地,都被男人躲開了。
這種隻躲不打的打法,使得觀眾席泛起了一陣嘲笑聲。他們的確看到了這個男人是一個機械改造人,不過,機械再造肢體術隻是一種醫療手段,而不是攻擊性武器。一個天生就不會打架的人,不會因為將胳膊或腿換成機械的,就立刻變成格鬥高手。況且,從體型上看,這名挑戰者隻有巨人的二分之一壯碩。想必這又會是一場沒有任何懸念的決賽,龐德要虧慘了。
俞鹿緊緊地盯著那男人的動作,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對方阻擋攻擊和側身閃避時做出的一些動作的路數,看起來有點兒眼熟……好像她曾經在哪裡見過一樣。
難道是因為她隻在一個雇傭兵組織裡待過,有點孤陋寡聞了。其實,各個地方的雇傭兵們慣用的路數,都是差不多的?
還有一點比較奇怪的就是,這個雇傭兵的樣子很平庸,出手也算是克製,跟掮客所描述的那個“好看、打起架來不是人”的挑戰者,差彆顯然有點兒大。
有觀眾受不了這耍猴似的表演了,失去了耐心,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怒吼:“巨人!你還在等什麼?快殺了這個小子!”
“殺了他!殺了他!”
幾番來回,巨人也已經失去耐心了。他呼吸粗濁,十根粗碩的手指交叉著往前抵,“哢拉哢拉”聲地掰動自己的指關節,嘴邊徜徉著一抹輕蔑陰狠的笑容:“小不點,彆躲,我這下一定把你打殘。”
說罷,他猛地掄起拳頭,往對方身上砸去。說那遲那時快,雇傭兵閃電般伸出了手,抓緊了對方的手臂,五指猛地發力!
“哢嚓”一聲脆響,空中響起了巨人憤怒的嘶吼聲。眾人眼前一花,就看到巨人被他的對手一個過肩摔,狠狠地扔向了鐵絲網。幾百斤的體重狠狠砸在鐵絲網上,後腦勺還不偏不倚地撞在了鐵杆上,鐵絲網就瞬間凹進去了一個大坑。巨人也當場失去了意識,嘴角流血,昏迷著滑到了地麵,身子在輕微抽搐。眾人這才看見他的兩隻手,都被最開始的攻擊給擰斷了,古怪地歪到了一邊去。
俞鹿的手心,驟然攥緊了。
眼熟不是錯覺。這種招式和順序……她以前在獵隼,的確見過很多次。拉斐爾就是這樣訓練亞瑟的。若不是巧合,這個人肯定和獵隼有關係。
但是,這個人她並不認識。
莫非,他是獵隼被打散、重組以後,新招納的成員?
如果是這樣,他為什麼會在這裡?是執行任務嗎?這個地下拳場裡,會潛伏著她認識的獵隼成員嗎?
俞鹿的心臟顫抖了一下。
龐德找她過來,她就在這裡遇到了疑似獵隼的人。
這究竟是巧合,還是說,根本就是獵隼的旨意?
即使這不是獵隼設計好的,經過了剛才喝酒那一幕,她也很可能被看見了。
也許,他們此刻,就在某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冷冷地打量著她這個叛徒。
酒精的苦味徜徉在口腔,慢慢地浸入了血液裡。剛才走路來時吹了風,體溫降了一些。如今卻覺得額頭越來越滾燙,手臂忽冷忽熱,四周環境分明那麼暗,俞鹿卻有了一種如坐針的感覺——也許是她的錯覺,她真的覺得有人在盯著自己看了。
回到台上,常勝將軍巨人就這麼被擊倒了,觀眾席都驚呆了。幾秒鐘的寂靜後,在巨人的身上下了重本、押他會贏的觀眾,都極為憤怒地跳了起來,大聲咒罵,不忿地往台上扔自己喝完的啤酒瓶。俞鹿身邊的伊恩,也將自己前兩局贏回來的錢輸了個精光,懊惱地咒罵了一句,狠狠地吸了口煙。而那些為了高賠率,而試探性地在雇傭兵身上下注的人,則都陷入了極度的狂喜之中。
場麵混亂不堪,一度有些失控。鐵絲網的門開了,龐德的兩個手下進去,將瀕死昏迷的巨人扯上了擔架,送了出去。斯科特則貓著腰,跑到了俞鹿的身邊,和她耳語了幾句:“那個雇傭兵現在下來了,你過去看看他的情況吧。”
俞鹿點了點頭,用涼絲絲的手背貼了貼自己的臉,讓自己保持清醒,跟著斯科特來到了擂台旁邊。
射燈的光芒穿過了鐵絲網,落在了他們身上,形成了一格格扭曲流動的形狀。那名雇傭兵坐在了椅子上,兩條胳膊露了出來,看著她走來,目光中似乎帶了一絲好奇和審視。
俞鹿籲了口氣,蹲在了他的身前,將工具箱放到了一旁,仰頭,說:“我是你的醫生,讓我檢查一下你的手吧。”
雖然是很快打贏了巨人,但這雇傭兵的手臂上、大腿上,還是出現了不少不起眼的傷痕。機械與身體的連接處也因為震蕩過度而受了影響,動起來有些不順暢。
俞鹿熟練而專業地給他處理好了這些問題。期間,俞鹿隱約覺得這家夥在套自己的話——都是關於她行醫的事的。好在,這也不算是隱私問題,並不惹人討厭。
好在,等全部結束了,也沒有冒出一個獵隼的人來拍她肩膀。
俞鹿微微鬆了口氣,說不清是失落還是慶幸。
算了,這樣更好。畢竟現在也不是最好的見麵時機。她還處在協議婚姻中,也沒獲得格阿馬敦的公民身份,等於是個沒有自由、沒有退路的黑戶。
她還是希望,在更有把握、解決掉所有隱藏麻煩後,才去做最重要的事。
這時,斯科特見她完事了,走了過來,表示現在可以帶她去結算酬勞了。
俞鹿收拾好了東西,站了起來,竟是略微暈眩了一下,仿佛腦髓在被人攪動。往自己手心嗬了口氣,燙得很。
……看來那杯酒的勁兒開始上頭了。被這玩意兒影響,退下去的溫度又開始上升。還是速戰速決,快點回去休息吧。
她皺眉,跟著斯科特走遠了。
俞鹿漸漸走遠後,龐德才回到了頭頂上方夾層的包廂裡——這個包廂恰好就對著俞鹿剛才待過的地方。
一進去,龐德便看到,剛才那名坐在沙發上的男人,此時正站在玻璃前。
那是一個年輕而迷人的背影。光線給他美麗的金發鍍了一層森冷的光。剪裁考究的黑色襯衣包裹著挺拔頎長的身體,衣衫下的每一塊肌理,線條都漂亮至極。寬平的肩,窄而勁的腰胯,兩條腿長得不像話。
不過,他半挽起來的衣袖下露出的兩條肌肉緊實的前臂、肌膚上那些或深或淺的舊疤痕,都無聲地述說著這具軀體下緊繃的灼熱的力量感。和那些文弱白皙的名流貴公子,絕不是一個路子練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