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鹿笑眯眯地側頭看他:“我說完了,你就沒什麼話想說嗎?”
阿恪遲疑道:“說……什麼?”
俞鹿笑嘻嘻地說:“你剛才黑著個臉,是不是聽說我有未婚夫,吃醋了?”
被人當眾揭穿了心思,阿恪的心跳驟然停了半拍,後背仿佛滲出了熱汗。
可他沒有表露半分,隻是悄然捏緊了繩索,低聲說:“俞小姐,請你彆拿這種事開玩笑了。”
俞鹿渾不在意地應了一句:“是嗎?”就將注意力轉移到彆處了。
剛才那句問話,似乎隻是她心血來潮的一句調侃,一次捉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之後的一路,阿恪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既慶幸自己沒有說不該說的話,也有些後悔,忍不住去想,如果他剛才點了頭,那她會是什麼反應。
應該會被他嚇到,然後……遠離他吧。
到了寫生的地方,俞鹿才知道畫板還沒修好,好在阿恪將修理工具也帶來了,三兩下給她弄好。
俞鹿找了塊風景好的地方,將畫紙夾好,見到那黑馬在不遠處吃草,便好奇地問:“你的馬叫什麼名字?我是說,它原本的名字。”
阿恪一怔,就說了一個昆西的發音的名字。
俞鹿學了一遍,那馬兒就抬頭看了她一眼。俞鹿樂了,問:“這是什麼意思啊?”
“是高山的意思。”
“你們這裡取名真的好隨意啊。”俞鹿笑了,低頭取出一張畫紙,放在夾板上,說:“對了,今天我們晚一點回去,我不想碰見池聿明了。天快黑的時候他應該就已經走了。”
俞鹿打著這個算盤,卻不想,當回到村寨時,她發現自己的房子裡堆了很多東西,什麼床墊、絲綢被套啊,一溜煙的都是沒拆封的好物。
村中一棟與她比鄰、稍微乾淨明亮點兒的民房,已經被池聿明和他的人租下來了,像是準備長住的架勢。
俞鹿呆住了,腦海嗡地一聲,隨後就怒了,跑去質問池聿明要乾什麼。
“我想過了,你這麼嬌滴滴的姑娘也能忍受,我一個大男人有什麼理由適應不了。”池聿明還挺理直氣壯的:“從今天起我就陪你住在這裡,照顧你,陪著你,到你離開的那天。”
不僅如此,讓俞鹿感到更加崩潰的是,因為下午租房子的事情,村寨裡的人已經在傳池聿明就是那個被她潑了酒還癡心不改的未婚夫了。
雖然目前隻在小範圍流傳,但池聿明要是住的日子久了,讓池家、俞家知道他追到來這裡定居,也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
一定要儘快讓他回去才行。
這天晚上,俞鹿因為又氣又急,都沒睡好,瞪著天花板,思考著怎麼趕走這家夥。
坦白說,池聿明這個人,她是不討厭的。從小一起長大,她了解池聿明不是那些會耍陰招、道貌岸然的男人。他性格衝動,甚至有些單純,像一個沒長大的小孩子。所以,俞鹿根本不怕自己用了阿恪來激他,會導致池聿明惱羞成怒,對阿恪不利。
當年,池聿明主動告白,被她拒絕了以後,也隻不過是頹了一陣子,沒有找家族關係,跟她的父親告狀,非要爭回一個麵子來。
但問題是,池聿明這人有時候很像一頭倔驢,隻要認定這樣是對的,就八匹馬都拉不回來。
怎麼辦……怎麼做才能趕走他呢……
俞鹿腦殼都要炸開了,輾轉反側,到了天微微亮起時,忽然間,想到了一個好主意,猛地坐了起來,睡意也瞬間煙消雲散。
她不顧寒冷,慌忙穿上衣服。隨後,摸到床邊的拐杖,摸索著自行下樓去了。
這個好主意讓她心潮澎湃,但問題是,必須儘快落實,才有機會讓池聿明相信!
……
清晨,天蒙蒙亮。
阿恪起床,在漆黑的臥室裡穿好了衣裳,洗漱後,才打開了屋門。
門扉擦過了門框,震下了一片屋頂的寒霜。
阿恪抬目,忽然間,驚愕站住,看見了站在院子裡的俞鹿。
因為家裡人都被林伯譽接了去泉州,少則一個星期才能回來。為方便照顧山上的牛羊群,阿恪目前並不住在他們一家四口人的宅子裡,而是住在村寨半山的一個小屋子中——很多昆西人都會在自己的牧區修這樣的屋子,以防有時候天黑下不了山,或者遇到了突發情況,能有一個補給地。
而俞鹿現在就站在了這座簡陋的小屋前,穿著很厚的衣服,臉頰也凍得雪白,眼眸亮晶晶的,泛著一種古怪的神采。
“俞小姐?”阿恪一時沒有多想,快步上前,將外套脫下來,裹在她身上,緊緊皺起眉頭:“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有急事,要立刻見到你才行。”俞鹿冰涼的小手用力地握住了他的大手,推了他一下,催促道:“我們先進去再說!”
阿恪無法,再加上屋子裡也的確更溫暖,就帶著她退回去了。
屋子裡還很昏暗,煤油燈早就熄滅了。被鋪疊好了,可床上還有阿恪躺了一晚遺留的暖意。發現俞鹿在打量這個房間,還有他放在床頭的換下來的衣服,阿恪臉微紅了一下,在上麵墊了一張乾淨的墊子,才讓俞鹿坐下,給她倒了熱水。
俞鹿接過了杯子,卻不喝,拿在手裡,迫不及待地說:“我想求你一件事!”
這似乎是她第一次用上了求字,但神態卻並不卑微,反而充滿了誌在必得。
阿恪愣了愣,就聽見了俞鹿語不驚人死不休:“我需要池聿明儘快離開昆西。所以,我想你裝作我的男人。好讓池聿明知難而退!”
“……”
阿恪僵住了,似乎在懷疑自己的耳朵,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池聿明一定不相信我會嫁給你的,當然,我的目的也不是讓他相信我會和你結婚,畢竟我們差距也挺大的。隻是要讓池聿明誤以為——我和你是露水情緣,我現在特彆愛你,但是也知道,過了這段時間,我和你是不會有結果的,我肯定要嫁給彆人。所以,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浪費,不能容許他的打擾,還要他保守秘密!如果他執意打擾,他就是插足我的愛情、毀滅我一生裡最快樂的時光的罪魁禍首!”俞鹿一口氣說完了她全部的計劃,在來路上,她已經將這一切在腦海裡過了兩遍。
對付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手段。這一招如果用來應付她父親,那肯定不能湊效,還極有可能會害了阿恪——因為在她父親看來,這是有辱門楣的事。
一個老好人,是當不了泉州首富的。若是核心利益被觸及到了,任何人都可能會撕下麵具,變成惡人,對敵人趕儘殺絕。
雖然她的父親在大多數時候都很疼愛她,但俞鹿知道,他收拾起人來,不會手軟,非常殘酷。
但池聿明,一來沒有那麼好的眼力,二來性格也單純很多,用這種辦法讓他心生愧疚,就最適合不過了。等回到了泉州,池聿明以為她“情斷了”再來追求時,她可以用“情傷未愈”來推阻他,還有大把方法躲開他——至少俞家的門衛是聽她的,她說不放人,那池聿明就見不到她的麵。
更重要的是,她還可以借此機會與阿恪加深接觸,可謂是一舉兩得。
俞鹿捏緊杯子,說:“等事成以後,我也會允諾你一件事,報答你這次的幫忙,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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