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界地獄這邊風平浪靜,那隻能說明是加百列的加冕儀式順利結束了。
最後的5%,如無意外就是巴提爾的複活日。
之前頻繁離開城堡,帶著功利性。麻痹烏索的警惕心後,她也的確成功送出了花瓣解藥和魔靈。因為注意力都在這些目的上,她根本沒有好好地放鬆,去欣賞外界的風景。而現在,沒有了要做的事,總是跟她插科打諢的魔靈也走了,俞鹿倒真的渴望出去走走了,這次是為了她自己。
所以,這天中午起來後,俞鹿換了一身衣服,就出了房間,打算去找烏索帶她出城堡。
這個時間,烏索多半在中庭巡邏。
這座哥特式古堡的中庭是難得能看到天空的地方。中間有個雕刻著惡魔羊頭的噴泉,早已乾涸。兩旁栽滿了玫瑰,紅的,白的,極致的美豔和純潔交織在一起。
遠遠看去,俞鹿在玫瑰花從後看到了烏索的背影。他似乎在和花叢裡的一個人說話。俞鹿輕手輕腳下了樓梯,走到附近,才意外地發現他和裡頭的家夥不是在聊天,而是在……吵架。而且,還鬨得頗不愉快。
從柱子後,俞鹿隻能看到烏索的側臉,表情陰沉得可怕。
站在他跟前的是一個青色皮膚的惡魔,俞鹿認得這家夥,他叫彆西卜,是巴提爾複權派裡的活躍分子。
彆西卜攤了攤手,說:“當初是當初,現在是現在,我可沒保證過一定能成功,再說不管成沒成功,計劃還是要照常進行的。誰也想不到它會失竊啊。”
烏索冷笑了一聲:“你是想告訴我,我花了那麼多功夫準備好的東西,會那麼巧合,在儀式之前被偷走?”
彆西卜說:“就算沒失竊又怎麼樣,你用一個月時間給那隻魅魔準備的軀殼是人為塑造的,跟巴提爾陛下那種肉胎裡長出來養大的備用身體相比,差得老遠了。本來成功的幾率就很低。那隻魅魔要麼是在儀式中途死去,要麼是在你將她放進軀殼後消亡,早死晚死的區彆而已……”
話音剛落,一道黑魔法撞在了彆西卜的心口,烏索將他狠狠地摜到了圍牆上。警告道:“不要在我麵前說那個字。”
“你現在遷怒我也沒用,這個計劃也有你的參與。”彆西卜搖搖晃晃地站穩了,抓住了烏索的手,忽然間,露出了一個有些詭異的笑容:“我還以為你會是我們裡麵冷血、最像惡魔、最不把過家家的感情當真的一個,原來你是真的愛……”
“閉嘴!”烏索咆哮。
咚——
彆西卜被扔到了遠處,他迅速伸出了蝠翼,飛著後退了數步,做了個挑釁的表情,整了整衣襟,就轉頭離去了。
隻留下了烏索一個站在中庭裡,喘著氣。
俞鹿安靜地站在了柱子後,屏著氣,沒有做聲。雖然隻聽到了片段,可她已經猜到他們在說什麼了。
當初在第二天希塔城的博物館,那個不懷好意的惡靈巫師讀了她的心,哄騙她過去。原來那番天真的幻想,還會有成真的一天——烏索真的後悔了,所以,他想塑一個身體裝載她的靈魂。
但,烏索估計是真的錯怪了彆西卜。
因為在劇情裡,俞鹿注定要死在這一遭。所以,劇情不可能讓烏索的計劃成真。一定會製造各種意外來阻止他,譬如現在的“失竊”。
假如那具身體沒有被偷走,那麼,之後在裝載靈魂時,也肯定會失敗。反正怎麼也不可能讓他願望成真。
可惜,這後悔來得太晚,俞鹿的心臟,除了微微一下觸動,就沒有什麼滋味了。
俞鹿在柱子後麵望著天,默默地站了片刻,才佯裝剛到的樣子,弄出了一點腳步聲來。
烏索聽見了動靜,驀地回過頭來,眼睛隱隱泛著猩紅。瞧見了是她,他一愣,硬是將難看的表情收起,儘可能露出了溫柔的笑容:“鹿鹿,你找我嗎?”
俞鹿點頭,提出了要出去走走的要求。
城堡外的森林有一種荒蕪寂靜的美,本著看一眼少一眼的心態,俞鹿這次去得遠了點,蹦蹦跳跳地在草地上走著,烏索沒阻攔她,默默地跟在了後麵。
不知不覺,他們就來到了城堡後麵的一個瀑布前。這裡和對岸都開了很多藍紫色的不知名的花朵,俞鹿蹲在了水邊的石頭上,好奇地摘了一朵,放在鼻子下一聞,臉就扭曲了一下。
這些花長得那麼不起眼,聽都沒聽過,沒想到聞起來會這麼香氣撲鼻,香得她都想打噴嚏了。
烏索本來站在她身後,凝視著她孩子氣的動作。忽然間,他似乎感覺到了一種不同尋常的危險氣息,驀地抓住了俞鹿的手腕,將她往後一帶,扯入了自己懷裡,往後竄去。
俞鹿的腳才離開那塊石頭,幾乎是下一瞬,那塊石頭就傳來了“劈啪”一聲裂響,四分五裂了!
俞鹿驚魂未定地回頭一看——如果烏索反應慢了一步,她還站在石頭上麵,那現在肯定打成幾塊了。
烏索摟住她後背的手也是一緊,臉色有點凝重。對岸走出了兩個陌生的惡魔,一個手執鞭子,一個則撫摸著指間的戒指,顯然都來者不善。
摸著戒指的惡魔看起來年長一些,眯起了眼,看著烏索,開口:“你就是巴提爾派的餘孽?”
“這還用說,我們追著那個可疑的影子到城堡附近就跟丟了。這裡可是廢棄王城,哪裡還有平民會住在這裡?這兩個家夥肯定和巴提爾是一夥的,巴提爾現在一定就在城堡裡。”揮鞭子的惡魔惡狠狠地說。
俞鹿倏然就明白了他們的身份。
巴提爾複活後肯定要稱王,也即是現在的王,就必須下台騰位置出來了。
雖說眼下的王室號召力一般般,但也是有擁戴者的。現在的地獄之王肯定不甘心被輕易取代。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隨著巴提爾複活日越來越近,現在的王,必定已經收到了相關情報。這兩個惡魔也許就是他派出來追查的手下。
烏索的手心很熱,俞鹿能感覺到他的緊繃。
看來,這兩個惡魔的力量不弱。而且烏索是一挑二,不止是要打贏他們,還一定要在這裡殺掉他們才行,否則放跑其中一個,消息就徹底走漏了。
就在這時兩個敵人似乎已經按捺不住了,驀地揮起了鞭子抽向了他們!
烏索將俞鹿一推:“鹿鹿,你先回去!”隨後自己就撲上去迎戰了。
俞鹿被推出了好幾步,知道自己在這裡也是拖累他,往前跑了一段,忽然聽見後麵傳來了烏索的一聲悶哼,驀地止住了步伐。
回頭看去,便看到那兩個惡魔正在圍攻烏索,銀光亂舞,幾乎看不清彼此動作。
烏索的能力很不俗,那兩個敵人單打獨鬥,顯然都不是他的對手。但現在烏索根本沒有帶趁手的武器,對方則是有備而來。烏索應付得有點狼狽,衣服上已經出現了血跡。
矛盾的心情持續了半秒,俞鹿一咬牙,折身跑了回去,念起了黑魔法的咒語去乾擾那個轉戒指的惡魔。沒錯,魅魔雖然不是厲害的魔怪,在城堡裡被壓製得死死的,但也是會一點黑魔法的。
那轉戒指的惡魔的反應果然慢了半拍,被烏索一掌打飛,嘔出了血來。拿鞭子的惡魔發現了俞鹿在搗鬼,勃然大怒,鞭子一甩,就卷住了俞鹿的腳踝,將她狠狠地拖向了自己的方向!
“啊——”
但沒拖多久就停止了。俞鹿支起上半身,踢掉了鞭子,就看到那個敵人雙目圓睜,被黑魔法貫穿了心臟,握鞭的手無力落下,當場被烏索殺死了。
發現了他們不是烏索的對手,餘下的那個惡魔終於露出了略微恐懼的神色,似乎後悔自己輕視了敵人,轉身就逃。
烏索目光狠戾,擦了擦頰上的血,追了上去,將這個惡魔也殺了。這才急匆匆回到了俞鹿身邊,扶起了她,緊張地檢查她的狀況:“鹿鹿,你沒事吧?”
俞鹿皺眉,拉起了裙子,她的腳踝上浮現了一道深紅色的腫痕,手臂上也有些劃痕,都是被鞭子卷住身體在地上拖行所弄出來的痕跡:“沒多大事,不會影響明天的儀式。”
烏索跪在地上,聞言,手抖了一下,忽然低聲問:“你剛才為什麼不跑?不是恨我騙了你嗎?為什麼還要回來幫我?”
“我的確是恨你欺騙我。但我也不想你死去,我也覺得自己挺矛盾的。”俞鹿淡淡地說:“好了,回去吧。”
烏索的下頜繃緊了一下,沙聲道:“我……”
俞鹿示意他不用說話,晃悠悠地站了起來,忽然膝彎一暖,被烏索打橫抱了起來:“我抱你回去。”
俞鹿掙紮了下,也就放棄了,安靜地垂下了眼。
係統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宿主,你真的很善良大度。”
俞鹿說:“這倒沒有,你誤會了。”
正所謂,堵不如疏。
在死前對烏索大吼大叫、發泄怒火,反而會給他一個贖罪的發泄渠道。傷口潰破,挑出膿瘡,雖然很痛,但痛苦會隨著眼淚的流出而減輕,隨時間推移,傷口漸漸愈合。
而她對烏索越好,在她死後,烏索就會越痛苦。當這份痛苦沒有發泄和贖罪的出口,他就隻能困在回憶的囚籠裡回味過去,就像有了一個表麵愈合、內裡黃膿灼痛的傷口一樣。
這就是她送給騙了她那麼多年的烏索,最後的禮物。
係統:“……我收回前麵的話。但是宿主,你不怕刺激他這麼狠,會引出意料之外的轉折嗎?”
俞鹿不以為意地說:“怎麼可能,都最後5%的劇情、還剩不到一天時間了,能翻出什麼花來?”
係統:“也是。”
……
白日和黃昏,轉瞬即逝。
跨過了零點,巴提爾的複活日,終於正式到來。
俞鹿想象裡的儀式就是她被帶到一個黑漆漆的大殿裡,麻溜躺下,然後任由巴提爾的靈魂鑽入她的身體,係統趁機帶走她。
結果不是。
所謂的儀式,和盛大的婚禮很相似,是以假麵舞會的形式舉行的。
“篡奪魅魔的身體複活”的說法太直白,不是很好聽。在古籍記載裡,這個儀式的全稱實際叫做“新娘的獻祭”。在天亮前夕,她將當著所有來賓的麵,以新娘的身份走到巴提爾的身邊,通過一個深吻,完成靈魂的交換。
俞鹿叉著腰,站在了鏡子前,盯著幾個小惡魔女傭舉著的那套漆黑的禮服裙,還有旁邊的麵具,一陣無語凝噎:“…………”
可以說是非常變態了。
她是做了什麼孽,才要跟著這些惡魔慶祝“自己終於要嗝屁了”這種事,還要去親一具不知道已經死了多少年的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