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做馬騎?”穆雪呆住了,她想起岑千山的模樣,簡直不敢想象那個畫麵。
苗紅兒看著她呆愣的表情就好笑,
“你修的道和你師兄不同,隻怕不能按他的法子練。再吃一個?啊,張嘴。”她往穆雪口中再塞了一顆糖雪球,“小雪是不是看見了什麼彆的東西了?”穆雪鼓著腮幫咯吱咯吱地響:“啊。還有憋……憋的東西嗎?”
“看到彆的東西一點都不奇怪。”苗紅兒舉起一隻手指,“《易》曰:天地氤氳,萬物化醇。男女構精,萬物化生。
所以天地間陰陽交|媾而誕生了萬事萬物。你我修行之人,也是以陰陽交|媾而生大藥。
我們說的龍虎相交,乃是促陰陽,合性命,精與神交。雖說道法中說的是龍虎,但實際上它有可能是任何形式呢。”
穆雪想了半天,小聲嘀咕:“可是離龍,坎虎。離為陽,坎為陰。我以為水虎至少得是……女性才對。”
乾坤,龍虎,陰陽相交,水虎至少不能是個男子啊,更不能長著小山的臉。這叫我還怎麼好意思練下去。
“並非如此,”付雲說道,“離為陽,外陽而內陰。坎為陰,外陰而內陽,因此坎配蟾宮反為男。”
他翻出一本薄薄的絹書翻出了龍虎交|媾繪圖②給穆雪看,隻見那圖中繪一鼎爐,左一白麵郎君坐虎而來,右邊一位紅衣女子乘龍而至。
更有批文:白麵郎君騎水虎,紅衣女子跨火龍。鉛汞鼎邊相見後,一時關鎖在其中。
那位白麵郎君長發披身,飛眉入鬢,乘虎身破水而出。穆雪見了之後心中懵懵懂懂似有所悟,又似更加迷茫混沌。
晚飯的時候,因為家具大半都腐壞了,穆雪隻能和苗紅兒一人端著一碗羊雜湯蹲在院子裡吃。
“小雪還很小,想不明白的地方就不要硬想。慢慢來不必著急,很多人在初入境界的時候,都會有一些想不通的事呢。”苗紅兒吃得嘴上掛了一圈的紅油,抬起頭問穆雪,“好吃麼?我怎麼覺得魔靈界這些風味吃食味道特彆好。”
“啊,好好吃。”穆雪吃得小嘴油汪汪的,“師姐當年初入龍虎境的時候,見到了什麼。”
“我啊。我就不用說了吧。”苗紅兒端著碗,不好意思地笑了,“我當初看到一個鴛鴦鍋,紅油白湯,交相翻滾,滿室生香。現在想起來還流口水呢。”
穆雪跟著笑了,因為遇到魔障而焦躁起來的心,也因此放鬆了。
斜陽的餘暉,照進破舊的庭院。
一大一小的兩個身影,坐在屋簷下端著熱氣騰騰的湯碗。
“所以師姐是同意帶著我一起去了嗎?”
“嗯,小雪若是想去,就同去。畢竟,你也是逍遙峰的一員了。路上隻要師姐還站著,沒有倒下,就一定會護著你的。”
蒼涼的大地,永遠定格的黃昏。
慘白的落日垂在天邊,大地的儘頭煙卷黃沙,變幻隨心。
不知誰人弄弦,胡琴淒淒,渺萬裡雲層而去,
在殘垣的高處有一個身影望著天際,無言獨坐多時。他身邊的斷壁上,躺著一個簡易的鐵皮人。
“那個人是誰啊,在上邊坐了好久了。”一個路過的魔修問她身邊的同伴。
她的同伴抬頭看了一眼斷壁頂上坐著的黑色身影,嚇了一大跳。迅速拉著她退回巷子的陰暗處。片刻之後探頭探腦地伸出腦袋,確定高處那個背影不曾發現他們,方才籲了口氣,放下心來。
“誰,誰啊?搞得這麼緊張?”
“你連他都不知道。”同伴用口型悄聲言道,“就是他啊,苦守寒窯一百八十載的那位。”
“岑大家?你那麼怕他乾什麼?”女修伸出頭去看斜陽下的那俊美的側顏,輕輕讚歎了一聲,“果然和書中寫得一般俊朗無雙呢。”
“你是還年輕,沒經曆過他瘋魔的時代。”同伴搖搖頭,拉著她往回走,“那就一隻惡鬼,你想不到他有多不顧一切的瘋狂,我親眼見過那人半邊身軀化為白骨,卻還站在死人堆裡笑的模樣。至今想起來還打冷戰。”
坐在斷壁上的男人,沒有搭理屋脊下的流言碎語。
他已經在那裡獨坐了很久,漫無目的地看著天際漫卷煙雲,那沙塵如夢似幻,依稀化為熟悉的音容笑貌,仿佛那一生所愛之人,隱在無法觸摸的雲端。
細細的靈力源源從他身軀內流出,順著坡麵蔓延,鑽入一個小小的鐵皮人中,那簡易的鐵皮小人,便慢慢擺動僵硬的四肢,一點一點站了起來。
它發出吭哧吭哧的細微聲響,在殘缺的屋麵上繞著那人來回行走。終使他的身邊顯得不至於那樣寂寞。
在遠處的巷子中,漸漸有說話聲由遠而近,
岑千山把目光從天邊收了回來,看見了那個正要穿過屋簷的小小身影。
“師兄真得不需要再歇一日嗎?下麵去的可是渡亡道,聽說那是亡靈出沒的地方,路不太好走。”小小的女孩兒邊走邊說。
一身白衣的師兄走在前頭,沒有說話,用沉默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苗紅兒牽著穆雪搖頭,“他不會聽的,我認識他很久了,知道咱們這位雲中君是個怎麼樣的人。”
什麼高嶺之花,矜貴清冷,都隻是個殼,那人就像那剛出鍋的白玉丸子,涼皮裡裹著全是滾燙的陷。
她附著耳對穆雪說,“小葉子剛上山的時候,被鐵柱峰的楊俊打趴下過一回。付師弟找著茬在鐵柱峰下堵了人家三天,以至於當年楊俊那一撥人都不敢不帶小葉玩耍。”
穆雪哈哈笑了起來:“哈哈,難怪楊師兄和葉師兄那般要好。”
三人說說笑笑,向昏黃深處走去。
高處,小小的鐵皮人失去了動力癱軟下來,被一隻絆著繃帶的手臂拾起,收入懷中。
殘垣上那個孤獨的身影站了起來,被那份歡聲暖語,人間熱鬨吸引,鬼使神差地遠遠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