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1 / 2)

送君入羅帷 龔心文 7389 字 8個月前

空濟獨自坐在自己的書房內, 擺在他眼前的,是一個小小的木雕盒子。這個盒子的年頭實在有些老舊,從三百年前起, 就一直擺放在他的書架上, 不曾打開過,但也沒有被丟棄。

他打開盒子, 臉色陰沉的看著靜靜躺在盒中的那個三角形符, 臉上的傷[x-首發]疤似乎都感覺到重新疼痛了起來。

掌門師兄的話語在他耳邊再度響起,“我們是曾遭遇過挫折和不公, 但如果我們沉浸在往事裡不斷自責,或是把這種情緒遷怒給其他人,乃至一些無辜的孩子,那才是真正的失敗。”

“如今的我們已經是門派中的長者, 曾經的那些懦弱和悲痛, 應該化為我們的智慧和力量。來引導門派內的這些孩子才對。”

空濟緊緊繃著臉部的肌肉, 伸出手拿起了枚三百年不曾動過的符。

在浮罔城, 一間裝飾古老的醫館內,櫃台後的老醫修年叔抬了抬單邊眼鏡,看向了那個他搬了幾次家,卻一直沒有被丟棄, 依舊擺在角落裡的盒子。

他輕輕哼了一聲, 沒有停下手中配置藥劑的動作, 那木盒的蓋子卻自行打開了,小小的木盒裡躺著一枚黃色的三角符,正靜靜地亮著光。

年再桃眯著眼睛, 小心地用一根琉璃棒引流,將兩種魔獸的血液混合, 安靜無人的屋內,隻聽見琉璃棒偶爾觸碰杯壁的輕輕聲響。

“既然啟用了傳音符,就說話。”年再桃專注地看著手指下紅藍不同的液體,“如今這樣符可貴得很,那些世家旺族十年才舍得使用一次,同你們那邊的門派用做暗地裡交易前的溝通。”

那個亮著金光的符在長久的沉默之後,響起了一個男子粗獷低沉又彆彆扭扭的聲音,“我找你……幫忙點事。”

在那個巨大的洞穴前,歸源宗的弟子們對是先行離開,還是繼續蹲守此地起了爭執。

從城牆崩塌的缺口看出去,可以看見蒼涼的大地邊緣,偶爾有比山嶽還高的魔物身影慢悠悠晃動而過。

“這個地方也太危險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是啊,空等在這裡也沒用,也知道會不會再來什麼強大的魔物。還是回去找婁師叔求救,問問他有沒有辦法。”

有些人說著這樣的話,打算離開這個危險的地界,提前結束旅程,沿原路退回去。

“就是金丹期的師叔,也不能下去這樣的洞穴吧?”

“其實即便能下,也不會趕過來的,這是死規定,聽說領隊的師叔另有他們重要的任務。”

“可惜了,雨澤施布,雪夜華庭,嗯還有那位流火遍野。這一代弟子中最醒目的三人,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沒了。”

“所以我們還是彆往前走了,這個地方也太過危險,我們修的是長生久視之道,如果命都沒了,那還有什麼意義。”

“就是,之前的一路上,也有不少仙草寶礦,我們細細搜一搜帶回去,儘夠了。”

心中生了膽怯的同門離開,洞穴的邊緣隻剩下丁蘭蘭,林尹和程宴堅持蹲守中。

“卓玉下去那麼久了,怎麼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林尹看著那刮著颶風的無底洞穴,心裡不由產生了最壞的想法,越發焦慮難安。

腳下的大地重新開始顫抖,那個巨大的洞穴就像它突然出現時一般,伴隨著大地的一陣搖晃,迅速地閉合了。那些肆虐的風暴,恐怖的空間縫隙,和隱隱約約的神殿宮闕,都被一口吞噬。

“怎麼會這樣?小雪還沒他們還沒上來呢。”丁蘭蘭衝著那片恢複如初的地麵大喊,“小雪!張小雪!張二丫!”

堅實的地麵一片平坦和寧靜,仿佛沒有發生過任何事一般。

林尹伸手拉她的袖子推她。

丁蘭蘭抬起頭,看見離此地不遠之處,地麵上出現了一個光圈,月圓一般明晃晃地靜置在那裡。

光圈中出現了一個身影,那人向前趔趄了兩步,站在原地愣了半天,單手捂住了嘴,回首低頭去看腳下的那個光圈。

竟然是當時和小雪一起跌入洞穴的魔修岑千山。

丁蘭蘭從來沒有在一個人的臉上見過這麼複雜的神色。

他看起來剛剛從戰鬥中退下來,脖頸上有著觸目驚心的勒痕,嘴角沁著血。卻又似乎經曆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滿麵通紅,一臉的不敢置信和複雜難辨的悲喜交加。

以至於根本無從揣測他剛剛經曆了什麼。

“發生了什麼事?小雪和其他師弟怎麼樣了?岑道兄?岑大家?”程宴喊了好幾聲,岑千山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才仿佛突然回過神來一般,迅速低頭緊盯著地麵那道傳送法門。

不多時,那個光圈中出現一個躺著的人影,那人沒有什麼外傷,卻麵色蒼白,胸前的衣襟被自己口中吐出的鮮血浸透了,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卓玉,是卓玉。林尹,快!他傷得很重。”丁蘭蘭等人衝了上去,小心把卓玉從法陣裡抱了出來,交給玄丹峰的林尹負責治療。

法陣之中再度出現了一隻鮮血淋漓的手臂,那手臂掙紮了一下,仿佛被誰從身後推了一把,終於現出整個身形。那人傷痕累累,渾身浴血,從頭到腳糊著各種妖獸和自己血液,幾乎分辨不出麵目。

“長歌,是長歌,蕭師弟!”

岑千山站在一旁,死死盯著那明亮的法陣。出來了一個人,不是她。又出來一個人,還不是她。

周圍的人歡喜地接到自己的同伴,緊鑼密鼓地開始照顧治療。

法陣一時寂靜下來,明晃晃地靜默在那裡,沒有出現任何動靜。

岑千山忍不住咬住自己的手指,這種感覺就像是溺水,比起剛剛被天魔的化身掐住脖頸的時刻更讓他窒息。

那蜻蜓點水般一掠而過的觸感,還清晰停留在唇端。天塌地陷地戰鬥中,幸福來得太突然。讓他心底升起一種無端的畏懼,害怕這份幸福隻是來至於自己的妄想,害怕自己根本沒有資格擁有這樣的快樂。

上天未必會對自己這樣慈悲,肯賜予他這般真實的快樂。

你看,師尊還沒有出來,她怎麼還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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