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千山一刀將眼前的魔神斷成兩截,踩著他的頭顱舉起手中寒霜。
“可以不砍到臉,留著我的腦袋嗎?”那被踩在腳下的魔神平靜地說。
他有著一張蒼白而俊美的麵容,額頭上卻生著一雙巨大的黑角,脖頸以下長滿了黑色的鱗片。
岑千山愣了愣,刀尖剛剛懸在他眉心。
這一路上他們和不少這樣詭異的魔神發生了衝突。
每當路過被發現的時候,這些遊蕩在神道周圍的魔神便會怒氣衝衝的對他們發動攻擊。
但被打敗之後,反而不再生氣,一臉平靜地接受了被肢解的命運。大部分甚至都沒有開口同他們交流過一句話。
“原來會說話啊,我還以為這些家夥大多不會說活。”苗紅兒有點好奇地彎下腰看那個長了牛角的男人。
“我需要一個理由。”岑千山冷淡地說。
這些古怪的魔神似乎擁有永恒的生命,切斷他們的身軀四肢並不能讓他們死去,過不了多長時間他們就會自行組合複原。
但破壞他們的腦袋能讓複原的時間拖延得久一些,確保大家安全遠離。
“腦袋如果被切開,會失去記憶很長時間,有一種‘死去’的感覺,讓我覺得害怕。”那隻剩半截身軀的魔神平靜地闡述,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但他卻闡述出了一個代表著情緒的詞彙——害怕。
他身軀的截斷麵沒有流出任何血液,而是一片光潔的黑色晶石。看起來根本不像活物,而像一個人造的雕塑。
“你們為什麼待在這裡?”穆雪站在岑千山身後問道。
“不知道呢,從我有意識開始,我就一直停留在這個世界。隻有一個聲音在告訴我必須守護著神殿,不能讓人隨便通過,我知道那是我的使命。”
“你在這裡呆了多長時間?”
“這裡的太陽永遠不會下山,我並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額生雙角的男人呆滯地看著昏黃的天空。
距離古神飛升上界離開人間已有了數千年的時間。
穆雪拉了拉岑千山的衣角,表達了自己的意願。
岑千山果斷地收起了刀。
向前走的時候,穆雪回頭看了一眼,碎石堆裡那隻剩半截身軀的魔物,正伸出雙手向前爬,去夠那努力爬向自己的雙腿。
“怎麼了,小雪。”牽著穆雪的苗紅兒問道。
“他們看起來就像是另外的一種傀儡,由神靈製作的高級傀儡。”穆雪一路琢磨著這個問題,雖然在構造上不同,但精通傀儡術的她總能從這些魔神身上找出一種熟悉的感覺。或許這會是人類傀儡術的終極目標.。
“傀儡不可能這麼聰明的吧。再高級的傀儡也隻能完成主人給予的簡單命令。”苗紅兒說道,“你看渡亡道上的那個無常,連我們這麼多人都差點不是他的對手。”
穆雪想起那個在九幽塔前的那位白衣無常,最後的時候,穆雪清楚地看見他收了手,召回亡靈,算得上是手下留情。
一個沒有心臟的神造物,也能夠擁有感情和思維嗎?
“是漫長的時間,給予了他們思考的能力。”走在前方的岑千山轉頭說話。
“會思考,有了感情,是不是說明他們已經算是一種生命?而不是冰冷的‘死物’。”穆雪和他討論。
穆雪仰頭望岑千山,岑千山也在看她。兩人之間有了個簡短的眼神交彙。
小山和她還是這樣默契。
有時候彼此都不用說話,就這樣一個眼神的交流,已經知道了對方的答案和自己如此一致。
岑千山很快轉回頭去,垂在身側的手掌蜷了又蜷,來回摩挲著手指。
穆雪莫名生出了一種他希望自己能夠牽著他,而不是苗師姐的錯覺。
尋覓已久的極樂園並沒有想象中的仙樂飄飄,寶殿璃光。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大片靜寂荒蕪的園林。
漢白玉雕成的高大石柱幾乎被綠色植被完全淹沒。大塊的噴泉早已乾涸,泉眼中心飛天仙女燦爛的笑臉上爬滿了苔痕。
那些已經看不出本來顏色的琉璃彩燈,漂浮在空中慢悠悠地轉動,生鏽的轉軸發出的吱呀聲,在一片寂靜的庭院中顯得分外刺耳。
一行人沿著五色石鋪就的道路,慢慢行走在這空無一人的園子內。
這裡空得很,看不見任何走獸飛禽,也聽不見一絲蟲鳴鳥叫。甚至連那些四處飄蕩的魔神都不見了。
一片死寂的園林中偶爾出現一兩個石雕的塑像。
那些石像和真人等高,栩栩如生。大多麵朝他們來時的方向。一個個淒苦或絕望的神色被雕刻得活靈活現,連衣飾鬢發,肌膚紋理都無一不精。
“不太對勁,”付雲一路皺著眉頭,“你們看這些人的衣物。根本不是上古時期的裝束,而都是最近才盛行的。”
他突然在一尊雕塑前停下腳步,仔細辨認半晌,“這個人我認識,天衍宗三代弟子中數一數二的人物。”
岑千山看著一尊女子的雕像,“是浮罔城煙家的人,她的衣服上有煙家的家徽。”
原來這些石像,都是前來探索神殿的活人所化。
岑千山等人交換了一個神色,麵色變得凝重了起來。
一開始零星出現的石像,逐漸變得多起來。前方仿佛撥雲見日似的,突然出現了一座極其軒昂壯麗的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