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妙,意思玄,穀神不死得胎息,長生門戶要綿綿。②”
隨著穆雪的念誦聲漸漸起,一道清涼舒適的氣息流進了岑千山的身軀中,
那道氣息在他的體內繞了一圈,緩緩引導他的呼吸節奏,帶著他的靈力流轉。
岑千山儘量放鬆身體,不產生一絲一毫地反抗之意,以便師尊的靈識在自己體內可以運轉自如,圓融無礙。
這種感覺十分微妙而令人緊張,像是把自己毫無保留地托付給了他人,身體的快樂和痛苦隻能任由著他人擺布,便是性命都等同於交給她人掌控。
非是至親致密之人,無法托付。
漸漸二人的氣息開始同步。
如同赤子嬰兒,陰陽吻合,混沌不分。呼而同出,氣息微微,入而同入,氣息綿綿。以坎之真陽,補離中真陰,複乾元之身。又以彼之真陰,複汝之真陽,全坤元之體。
岑千山心中雜念漸消,生出一股暖洋洋之感,感到和這個世界上最為信任的那個人氣息交融,悠然自在,始得天地之造化。
許久之後,黃庭之中萬物具靜,天空中璿璣停輪。虎從水中出,龍至火裡來。一龍一虎在空中相互接觸,彼此試探。
一方小世界裡,春氣相合,清露凝華。
岑千山修習的是六道轉**法,道法孤寂艱險,一生清心寡欲。這樣相互溫存的奇妙修行法門,遠遠超出了他的認知。
他隻覺隨著功行,元氣慢慢恢複,氣血暢融。體內的傷損在迅速愈合,身軀的疼痛漸漸消,四肢從拾了康健,氣色如初。
唯一不妙之處,隨著身體的溫熱舒適,體內有某個地方隱隱約約似乎變得不安分,就要做出丟人的舉動來。
此刻師尊引導著自己體內的靈氣流轉,他不敢隨便生出抵觸之心。但如果再這樣運行功法下去,隻怕要當著師尊的麵丟醜難堪,做出不不堪之舉。
岑千山心裡著急,隻能咬牙忍耐,但這種事又如何是能輕易控製得住的。
幸好穆雪似乎也沒有打算把功法繼續深練下去,看著他傷勢愈合大半,便收功止息,各自調息。
天空中的那條紅龍突然降落下來,龍身貼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岑千山轉了一圈。冰涼滑膩的鱗片從肌膚上溜過。
赤紅的龍頭懸在空中細細上下打量他,看得岑千山幾乎要忍不住坐起身來,它才發出古怪的愉悅聲,一卷尾巴回到火雲中去了,
“哈哈,就是他。人間尤物,我太中意了。”
那隻水虎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化為人形,白色的身軀一躍跳入心湖,岑千山還來不及看清他的模樣,就被那湖水濺濕了一身,徒留水麵一片漣漪。
岑千山退出穆雪的黃庭,躺在地麵的身軀睜開了眼睛。心臟怦怦直跳,身體的疼痛已經可以忽略不計了,隻是臉上燒得滾燙。
端坐在身邊的穆雪不好意思地咳了一聲,“第一次,沒什麼經驗,他們都不聽話。”
……
丁蘭蘭越過篝火的光芒,看見那位喜歡離群索居的魔修遠遠地睡臥在一處斷壁的陰影之中。師妹張小雪,盤膝坐在他的身邊,似乎在垂目運功,順便護持守衛。
火光打在她秀美的小臉上,也照在她身後陰影處露出那的一點麵容上。
看起來,竟然有一種十分和諧的錯覺。
“小雪似乎很關心那位岑大家呢。”丁蘭蘭說。
“畢竟六歲就認識了嘛。何況岑大家救了我們那麼多次,照顧他一下也是我們正道仙門之人該有的行為。”
林尹不以為意,她心中焦慮的是卓玉和蕭長歌嚴峻的傷勢,那樣被天魔所傷的嚴重肺腑之傷,令年輕的她無從著手。
就在此時,一道蒼老而不悅的聲音在半空中響起,
“就是你們嗎?一群歸源宗的小娃娃。”
眾人抬頭一看,一位矮小乾瘦,戴著奇怪單邊眼鏡的老者,騎著一個巨大的寶葫蘆,出現在半空中。
“嗬嗬,歸源宗算是一代不如一代,還沒走到城門外,就一個個傷成這個鬼樣子。”
老者從空中跳下來,著地落在卓玉的身邊,略略看了一眼,便伸手捏開了卓玉的嘴。
守在卓玉身邊的丁蘭蘭和林尹心中大急,立即出手阻止,怎知那老者看似枯瘦矮小,身法卻極其詭異,輕描淡寫就格擋開二人的攻擊。
門派之中,這一代最為優秀的兩位女弟子,竟然完全跟不上那位垂垂老朽的老者招式。眼睜睜地看著他一邊擋住自己,一邊順手就給卓玉喂下了一顆丹藥,還抬起他下顎,強製他吞咽下去。
丁蘭蘭氣得柳眉倒豎,倒是林尹攔住了她。
“那個藥,那個藥看起來好像是?”
“哼哼,小娃娃倒是認得老夫的丹藥,你那位裝模作樣的師父可沒有這樣好的丹藥。”
麵色不善語氣刻薄的老者,行為竟然沒有什麼惡意。昏迷中的卓玉服用了他的藥之後,麵色竟然立刻就有好轉,輕輕發出一點喉音,慢慢睜開了眼睛來。
老者放下卓玉,再來到蕭長歌身邊,枯瘦的五指張開,手掌帶著一股暖黃色的光澤,罩住了蕭長歌外傷嚴重的部位。
這一次,林尹和蕭長歌本人,都沒有動手阻擾。出生玄丹峰的師姐弟很清楚地看出了老者這一手春風潤物訣的厲害之處。
春風潤物訣乃是玄丹峰主空濟的成名絕技,治療內外傷勢均有奇效,非玄丹峰弟子不外傳。
但眼前這位年邁的魔修,不知為何不僅施展時的手法和師尊所傳一般無二,竟連威力和功效都能和師尊相媲美。
“年叔?”一道呼喚的聲音響起。
老者回頭看去,看見不遠處一位陌生的年輕女修,和站在她身後的岑千山。
“喔,你認得我?”年叔,年再桃,眯起了小小的眼睛,“還有岑大家,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不是,我師叔講學的時候,經常提起過您。還在明燈海蜃台裡放過您的相貌。”穆雪摸摸鼻子,避開了他打量的眼神。
“我……恰巧路過。”岑千山也避開了視線。
“對了,年前輩,回春丸還有嗎?岑道友也受傷了。”穆雪走上前,笑嘻嘻地伸出手,“金創再生膏也給一點吧?”
年再桃心裡升起一股強烈的違和感,這麼多年,他的吝嗇和小氣是出了名的,如今還敢這樣理所當然向他討要藥劑的非常之少。
非常少,僅有那麼幾個老人。很多年前倒是似乎有過這樣一位女子時常用這樣的口氣模樣和自己說過話,可惜了,那人早已經不在人世多年。
“你?仙靈界的小娃娃,怎麼知道我慣用的藥劑?”年再桃板著臉問。
“我的師叔,經常提起您呢,他說您醫道高明,自創的幾種藥物非常好用,即便在仙靈界,也是我們學習的榜樣。您那些回春丸,驅毒散和金創再生膏,我們都記得。”穆雪笑吟吟地說。
年叔,相處了一輩子的老朋友了,他的性格穆雪摸得十分清楚。生平最憎惡仙靈界的人和事,卻又最喜歡把自己的藥劑和仙靈界流傳過來的比一比。但凡說他的藥劑比仙靈界的好,他的心情必定能愉悅上不少。
果然那位年邁的醫修挺了挺矮小的身軀,有些控製不住地彎了嘴角,鼻孔輕輕哼了一聲,“哼,你們這些仙靈界的道修,都是一群表裡不一的偽君子。”
“都上來吧,領你們去浮罔城待幾日,見見世麵,省得把可憐的小命全送在這裡。”他拍拍自己腳下的葫蘆,將它變幻得極大,“當年你們那位師尊喊打喊殺地離開,如今竟然還要我幫他帶奶娃娃。真是個不要臉麵的家夥。算我倒黴,就偶爾行善一回。”
林尹和一身繃帶的蕭長歌麵麵相覷。年再桃的名字他們也偶爾從師尊的隻言片語中聽到過。記得師尊每一次提到都免不了罵罵咧咧咬牙切齒,把魔靈界的藥物批得一無是處,有說過是大家學習的對象這樣的話嗎?
想不到他們作為師尊的親傳弟子,竟然比不上張小雪這位偶爾來旁聽的外峰之人用心。連師尊真實的心意都不曾了解清楚。真是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