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雪在茫然之中醒來,發現自己所處世界迷蒙一片,空洞無物。她有些想不起來,自己剛剛做了些什麼,又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白茫茫空間裡,隻立著兩道幾乎一模一樣門樓。
穆雪站在熟悉彩玉門樓下,而遠處立著那座漆黑而陰森黑玉門。
在那門樓頂上坐著一個男子。那人肌膚慘白,身軀煙霧繚繞,眯起眼睛,遙遙向自己看來。
他麵目並不猙獰,反而有些俊美,雙目熒熒,健筆修眉,神色也顯得十分平和,如果隻看麵孔很難和傳說中域外天魔掛上勾。
但他隻是這樣淡淡一眼,就仿佛有一隻亙古神魔巨大雙眸,從深淵處望來。
那種來至高界麵魔神恐怖威壓,瞬間抓攝住了穆雪心,使她幾乎本能地感到一種強烈恐懼。
那男子輕笑了聲,“你是哪個峰弟子,師從何人?”
他話語從冥冥淼淼中傳遞過來,語氣像是一位慈愛長輩對待師門中晚輩。
穆雪卻隻覺渾身虛汗淋漓,咬緊牙關,方才一字一句道,“逍遙峰,長庭真人門下。”
“長庭?”那人抬了抬眉頭,笑著說,“原來是小蕭啊,想不到當年稚嫩孩子都已經能獨鎮一峰,為人師表了。”
穆雪終於想起了那位傳說中人,盯著他問道,“你就是徐昆?當年背叛師門那個人?”
徐昆不以為意地舉起手,蒼白手掌上生起一小團黑煙。天空亮度便在那一瞬間降了下來,從那黑色門樓下,滾出了大量濃濃黑煙。
虛空中傳來亂人心神詭異聲音。無數形態詭異,由人|體和魔軀拚湊成形魔物在煙霧中現出身形。她們嬌笑著,喘|息著,發出鬼魅殊音,瘋狂扭曲著向穆雪方向迅速爬來。
穆雪條件反射地抽出手中忘川劍。
如同秋水一般明亮忘川劍身此刻竟像被什麼東西汙染了一般,變得鏽跡斑斑。
穆雪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站在這裡,也想不起自己為什麼會麵對這樣恐怖而強大存在。
她隻能努力壓下來至於於本能恐懼,努力持著生鏽了劍,站直了,不讓自己生出跪地求饒心思。
一隻人麵馬軀魔物手持長|矛第一個奔到,雙蹄高抬,銳利槍|尖當空紮下,就在穆雪舉著生鏽短劍,無力抵禦時候。
一道身影突然出現,推開了她,以血肉之軀擋在了穆雪身前。
那一瞬間似乎山崩地裂,天地失色。
等穆雪清醒過來時候,岑千山腹部被□□慣穿,渾身是血,倒在了她懷中。
穆雪雙手染著血,抱住了懷裡人。她努力回想自己前世今生,沒有一刻比如今更為痛苦。便是當年被天雷劈死時候,胸口也不曾痛成這樣。
穆雪瞋目裂眥,眼前世界仿佛全變成了血紅色。
在這一刻,她終於真正明白了小山當年痛。
無數張牙舞爪魔物從四麵圍上前,徐昆雲霧縹緲身軀出現在半空中,居高臨下看著她。
“隻要用你手中那柄劍,刺穿自己胸膛。我就替你救回這個男人性命。”他語調依舊那般溫柔,好像在勸彆人走一條最容易解脫道路,
“你深愛著他,不是嗎?他這般溫柔又多情,全心全意對你好。”
“為了心愛之人,有什麼是不能放棄呢?”
那蒼白冰涼手伸過來,握住了穆雪手,倒轉她手中沾了血鏽劍,輕聲誘惑,“隻要你願意將這柄劍刺入自己胸口,入我魔門,我保證一切痛苦都能結束。餘下隻有輕鬆和快樂。”
穆雪望著懷中人。那人麵孔蒼白,雙眸緊閉,被貫穿腹部不停流出鮮紅血。
她眼睛濕潤了,慢慢鬆開懷裡人,把他小心翼翼放在地麵上,握緊了手中對著自己劍。
徐昆嘴角剛剛露出了一點微笑。
下一刻,那柄鏽跡斑斑忘川劍插進了他身軀內。
徐昆一直溫柔淺笑麵容僵住了。
“為什麼?”他疑惑不解地說,“你明明深愛著他,否則你們也不可能以情入道,接了歡喜殿傳承。”
“我不會為了任何人而死。”穆雪慢慢站起身來。
她麵色蒼白,雙手卻不再顫抖,持著鏽劍,直視著眼前這無比強大天魔。
“因為我已經知道被留下來人,所要承受痛苦。”她曾經畏懼雙眸重獲澄明,被腐蝕了雪劍也漸漸開始變得明亮。
“我不會讓他再體驗一次這種痛,我隻會讓自己變得更強,用自己實力,讓他從此安心。”
她將那柄褪去汙穢,重新變得澄如秋水忘川劍,用儘全力地刺進徐昆體內,死死盯著他,
“如若不能,但求在戰場上同死。”
徐昆看著眼前年輕女子堅定不移眼神和她手中堅定無畏劍,露出不可置信神色,煙霧凝結身軀在穆雪眼前開始潰散。
光華璀璨彩玉門樓下,天魔歎息一般聲音,也消散在了風中。
……
穆雪睜開雙眼,心口怦怦直跳,發現自己原來不過是做了一場噩夢,夢中情形回想起來,至今讓她有些後怕。
屋外悄悄飄落著雪花,微弱燭光照在淩亂床榻上,自己依舊還在那溫暖而熟悉屋子裡。肌膚上傳來溫熱觸感,自己心愛之人躺在身邊,睡得正香。
他汗濕了鬢發粘在脖頸上,肩頭和後背肌肉在燭光照耀下,現出流暢又漂亮弧線。上麵那些不太像話痕跡,都是自己昨夜過度欺負罪證。
幸好,一切都隻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