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1 / 2)

廢柴無所不知 執寧之手 21666 字 9個月前

殷銜此時的表情, 極為精彩。

這臉分明還是那樣慘白慘白的, 但斯然就是從其中看出了一股赤橙黃綠青藍紫七色變幻之感, 說不定是那用來漂白的靈物具有折射功能,把這日光都給分解成了七彩的。

斯然心裡頭覺得好笑, 他不太懂這殷銜湊過來叭叭叭地說這麼多目的何在,但對付這種人最好的辦法,就是走他們的路,讓他們無路可走。

他又仔細端詳了片刻殷銜那張臉, 提議道:“我覺得你這眉毛呢,最好再修一下,你看, 這旁邊都長出好多雜毛了,還有你這張臉, 其實純白的一片並不好看, 顯得沒氣色啊,最好再打點腮紅, 還有你這輪廓,顴骨太高,知道修容嗎?這兒打點陰影,那邊上點高光啊……”

殷銜那張顏色變幻莫測的臉一直到斯然簡要點評完畢之後,才堪堪恢複了正常表情,一雙含水的眼眸微眯, 似笑非笑地輕聲道:“小然懂的可真多呢。”

斯然謙虛:“還好還好, 正常水平而已。”

話是這麼說, 心裡倒是有種埋頭苦讀三日之成果總算有了用武之地的愉悅之感。

斯然的這些入門級彆,僅存在於理論從無上手實踐的點評式化妝知識,自然都是來自於現代世界神奇的網絡。

真要追溯起來,還是某次他上網衝浪時,翻到一張類似於直男看不懂係列的圖時,當場那勝負欲就被激起來了。

為了證明直男也是能看得懂的,他埋頭苦學三日,囫圇吞棗了一堆化妝知識,信心滿滿地前去對線,結果開頭就敗在了辨認口紅色號的環節,而那存於腦中還沒來得及炫耀出去的知識也就半途熄火。

沒想到在今日,總算是用了用武之地。

開心。

殷銜看上去也挺開心的,從喉嚨深處發出一連串詭異的笑聲後,堪稱輕柔地問道:“嗯哼哼哼……小然也想變成女子嗎?我可以幫小然的呢。”

說罷,那雙眼睛還富有深意地緩緩眨了一下。

斯然:“……”

斯然頓覺後背發涼,默默地往雲漠身後挪了挪,這才道:“不必了。”

這殷銜到底什麼毛病?一言不合就想把彆人變成女孩子嗎?

殷銜掩嘴輕笑:“小然這是害羞了嗎?沒關係的,一點也不痛的,很快……很快就能結束的呢。”

斯然:“……”

彆吧,你這麼一說,感覺更恐怖了。

斯然輕吸了口氣,試圖拖延時間蒙混過關,然而殷銜就像是在這個話題中杠上了一樣,一直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盯得斯然手臂上一粒粒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才心滿意足地移開了目光。

臨觀峰上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之中。

殷銜微微翹起小指,姿態堪稱優雅地順著他的長發,一縷又一縷,這順發的期間,斯然還試圖瞥一眼此人頭皮究竟是什麼顏色,奈何殷銜的發量過於濃密,連發縫都看不到,一眼望過去黑乎乎的一片,全是頭發。

這麼多的頭發,羨慕。

雖然斯然自己的發量也還可以,但是這個世界上,誰不希望自己的頭發多一點呢。

由於發量過多,殷銜這一梳,梳了得有小半個時辰。

不遠處雄壯的執法堂弟子兢兢業業目不斜視,脊背挺直宛如雪鬆的雲漠滿臉平靜不為所動。

唯一受到影響的隻有尚未習慣修真界拉長了好幾倍計時模式的斯然,他時而雙眼望天上的白雲,時而低頭看地上的螞蟻,覺得這時光比數學課還要難熬。

在斯然滿心的煎熬之中,殷銜終於動了。

他伸出兩根手指,輕輕地從儲物袋裡捏出來一塊留影石,尋常人用的留影石大多是天青色的,殷銜這邊弄了個櫻花粉,不仔細看,還認不出來這是個留影石。

留影石被激活後,微光一閃,這半空中便虛虛地浮現出了畫麵,是一個女子的側臉,這記錄畫麵的人顯然離得極遠,哪怕將這畫麵儘量放大,這女子的麵孔卻也模模糊糊的,看不太真切。

簡單來說,就是像素不夠。

隻是,雖然看不清楚具體的麵孔,但這女子周身的氣度卻是極好的,通體一股水鄉女子的溫婉之感,一身淡青色的長裙,看上去格外舒適。

一直麵無表情的雲漠,此時卻眉心微皺。

殷銜似乎跟斯然杠上了,明明在他口中,斯然隻是雲信之徒弟的朋友,而且實際上隻是雲信之徒弟的保護對象,比起作為雲信之徒弟的雲漠來說,這重要程度可不是低了一星半點。

可這留影石畫麵出來後,殷銜最先看向的還是斯然。

他勾起一抹笑容,道:“小然是男子的話,倒也不錯,這樣,你便回答我一個問題吧。”

殷銜的手指順著他自己身體的線條緩緩滑下:“作為男子,你覺得……是我美,還是這畫麵中的女子美?”

斯然:“……”

哦豁,這大概是個送命題。

他錯了,他再也不敢嫌棄數學課難熬了,這殷銜比數學課還讓人遭不住啊。

斯然在兩個世界都保持著母胎單身的偉大成就,從未遭遇過這樣二選一的致命問題,要審美的話,肯定是留影石上那女子美,要命的話,也不是不能違心誇獎殷銜一下。

斯然覺得他要命。

於是他又看了眼殷銜,被殷銜那張紅白分明的臉糊了一眼,臨到嘴邊的“你美你最美”五個字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了。

殷銜笑吟吟:“小然?”

“不好意思啊,”斯然扭過脖子,盯著雲漠衣袍上不明顯的暗紋,“是這樣的,我喜歡的是男子,平時看得比較多的也是男子,你確定我對女子的審美和其他喜歡女子的男性一樣嗎?”

殷銜:“……”

殷銜微愣:“你喜歡男子?”

自打上次塵幽穀一行之後,斯然說這話已經毫無心理障礙了:“沒錯。”

殷銜蹙眉,似乎極為不解:“那你為何不願變成女子?”

斯然:“……”

這位宗主,你的思想很有問題啊。

這修真界內也有不少男子與男子結為道侶之事,這位殷銜也不知道經曆了什麼,整個人的想法極為偏激和詭異,看上去就有種腦子不太正常的感覺。

斯然還未開口,殷銜卻又自顧自地笑了笑,那表情詭譎而沉迷,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片刻後,他才恢複了正常,不再去為難斯然,而是把目標對準了雲漠:“那你覺得呢,你覺得誰更美?”

雲漠雙目冷淡,並不回答。

殷銜此人極為難纏,無論說什麼,都會被他順著追問下去,那絕對是來來回回,沒完沒了。

見雲漠一臉不欲搭理的模樣,殷銜吃吃地笑了幾聲,眼眸中微光流動:“總不能你也喜歡男子——”

“是的。”

一直沉默著的雲漠卻冷不丁地開了口,把殷銜尚未說完的話給堵了回去。

殷銜這下子是真真切切地驚了一瞬:“你也喜歡男子?”

雲漠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可以嗎?”

這個反問句用得妙,再配上雲漠帶著一絲不耐的表情和整個人如同出鞘利劍一般凜然的氣質,如同自帶了一圈生人勿近光環一般,高不可攀。

殷銜從震驚中緩了過來,目光不住地在斯然和雲漠二人身上來回掃視,連表情都有些維持不住了,問道:“原來你們是——”

“不是,”斯然覺得自己有必要出來為雲漠的清白說句話,“隻是純潔的鄰居關係罷了。”

也是他用這種自爆不直的辦法開了個頭,導致雲漠也迫不得已用此法來對付殷銜,效果雖然不錯,但總歸有種把雲漠給帶偏了的感覺。

殷銜聽了斯然的話,看不出到底是信還是不信,隻是掩著嘴笑著,那股堪比恐怖片裡厲鬼的笑聲在臨觀峰上回蕩了很久很久,直到殷銜離開後,斯然還恍惚能聽到些許回聲。

唉,太難了。

接下來他發現,更難的事情還在後麵。

殷銜也不知道是看上臨觀峰的什麼了,在接下來的幾天內,他跟上班打卡一樣勤快,每日必來一次臨觀峰,來了也不乾些什麼,就是拉著斯然閒聊,尤其是化妝、戀愛這兩個方麵,聊了幾天後,斯然本就不多的知識儲備即將告罄。

寶書自薦:【問我啊,化妝的知識我這裡有一大堆呢!】

斯然斷然拒絕:“我才不要為了這個死變態去學化妝知識!”

是的,殷銜在斯然這邊,經曆了殷宗主、紅衣厲鬼、囉嗦怪後,成功獲得了死變態的稱號。

殷銜這天天地跑來臨觀峰,雲漠也極為不耐,這天早上,眼看著時間又到了殷銜每日定時打卡的時候,斯然整個人就跟得了開學焦慮症一樣暴躁。

雲漠思索了片刻:“不如今日暫離臨觀峰,去鳴懸峰如何?”

鳴懸峰是信雲尊者的居所,雲信之雖然卸任了劍宗一切事務,但他畢竟也是得了尊者稱號的人,想要個峰頭來隱居還不容易,這鳴懸峰也按照雲信之的心意,僻靜且鮮有人打擾。

斯然當然是舉雙手雙腳讚同。

他租了隻小白鳥,雲漠禦劍平飛在一旁,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見這鳥,斯然總感覺它的體型碩大了不少。

他揉了揉小白鳥淹沒在羽毛和肥肉間的脖子,疑惑道:“你是不是胖了?”

以前雖然也肥嘟嘟的,但好歹是頭脖身腳分明的肥,現在這脖子已經和頭身連為了一體,偏偏這翅膀卻沒太多變化,在半空中撲扇撲扇飛著,他都擔心會不會半途掉下去。

小白鳥有氣無力地嘰了一聲。

這人還是不能太閒,閒過頭了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全宗警戒令期間,以往撒歡兒全宗跑的弟子們不得不縮在洞府內,養小白鳥的弟子閒得無聊,一天能喂六頓鳥,這肉全都是吃出來的。

小白鳥飛得速度也慢了許多,好不容易跨越大半個劍宗到了偏僻的鳴懸峰,雲漠擁有出入鳴懸峰的令牌,熟門熟路地帶著斯然拐了幾個彎,眼前便出現了孟西和孟北二人壯碩的身軀。

斯然:“……”

斯然恍恍惚惚地挪了下腦袋,果不其然,一片大紅色映入眼簾,刺得他眼睛都有點疼。

“雲漠啊,”斯然內心沉痛,捂住眼睛問道,“最近是不是見殷銜見太多了,我怎麼都出現幻覺了呢?”

雲漠無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不是幻覺。”

千算萬算沒有算到,今天殷銜他不去臨觀峰打卡了,他跑到鳴懸峰來了。

殷銜依舊一身大紅色的長袍,但今日的款式卻有些許不同。

領口處鑲了些許金邊,還鑲了顆淡紅色的寶石,這腰身似乎也收了些,更顯身材了幾分,披散著的頭發也挽了起來,還插了根珠翠色的簪子,偶然間偏了下頭,臉頰處是兩團紅色,一邊一團,倒顯得那張臉沒那麼慘白一片了。

看上去,是特意打扮過了的。

在他的前方,是一身破舊道袍,頭發亂七八糟東一搓西一縷翹起來的雲信之。

雲信之手裡還拿了根木製的魚竿,拎著個魚簍子,很有田園風範地戴了頂大草帽。

這鳴懸峰內有個小湖,雲信之早些年常與燕芝一同在南域的河邊垂釣,回到了劍宗之後,這個習慣也被他保留了下來。

斯然和雲漠的到來顯然是被二人察覺到了,但他們都沒心思去管這邊。

殷銜是故意的,來的人是雲信之的徒弟和他那徒弟的……鄰居,都是和雲信之關係匪淺之人。

而雲信之……在斯然和雲漠到來之時,他正瞪大了眼睛,滿臉錯愕:“你說什麼?”

殷銜輕輕將垂下來的發絲彆到耳後,露出了耳朵和小半張側臉,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雲信之,目光如同岩漿一般灼熱,聲音卻輕柔:“信之,我喜歡你。”

雲信之驚得胡須都抖了起來,殷銜似乎還怕自己說得不夠清楚,笑容格外的溫柔:“信之,我想和你成為道侶。”

殷銜的目光格外熱烈且不加掩飾。

他在觀察雲信之的表情。

他想,信之會是怎樣的反應呢?

雲信之無疑是喜歡女子的,而自己也確確實實已經變成了女子了,他會接受嗎?還是會介意自己曾經是男子呢?

殷銜的內心從來沒有如此急切過,他像暴雨天跳出水麵汲取氧氣的魚兒一樣,整個人的呼吸都急促了幾分,一顆心臟如同擂鼓一般跳躍著,這種感覺很讓他著迷,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明晰的情緒了,如此歡喜而鮮活。

而雲信之,隻是在最初震驚了片刻。

他緩緩地放下了手裡的魚簍,將魚竿也放在了魚簍之上,簍內幾條巴掌大的小魚跳來跳去,撞到了魚竿上,咕嚕一聲,魚竿被頂到了泥土地麵上。

雲信之的麵容是七八十歲的老翁形象,但他的目光並無渾濁之意,依舊充滿了劍修的堅定與正直,麵對殷銜這突如起來的告白,在最初的驚詫過去後,他隻是輕輕歎了口氣,看著眼前這個已然沒有了當年模樣的人。

“殷銜,你的心意,我已經知道了,”雲信之的聲音低沉,說話不疾不徐,語氣認真,“但是我不能接受,我不喜歡你,也不會和你成為道侶,希望你能明白。”

他在遊曆期間,也見過無數男男女女之間糾葛不清的感情,修士入世也要出世,而這入世的經曆讓他明白了,在感情一事之上,要足夠的乾脆利落,決不可藕斷絲連一般牽連不絕。

人世間的許多悲劇,往往都源自於含糊不清的錯認罷了。

殷銜沒有想到雲信之會是這種反應,有時候,平靜反倒是一種毫無可能的預兆。

“為什麼?”殷銜還在試圖揚起一個笑容,“因為我是男子嗎?可我現在——”

“不,不是,”雲信之打斷了他的話,“我拒絕你,與性彆無關,隻是因為我對你無意,我有喜歡的人,我不喜歡你,僅此而已。”

殷銜被他這毫不留情的話一下子說懵了,怔愣片刻後,不知是在說服他人,還是在說服自己一樣,連聲低語道:“我知道,你喜歡的是女子……你喜歡燕芝,可燕芝已經死了,你喜歡的是女子……那我——”

他猛地一抬頭,雙眼中迸發出了極為可怖的瘋狂:“你以為我是男子,對嗎?不是這樣的,不是,我是女子啊,你知道嗎?”

雲信之擰了擰眉,殷銜之前提及燕芝的那句話令他有些心悶,雖然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但有些事情留下的刻印,確是深入靈魂的。

雲信之不欲與殷銜多言,正想離去,卻見殷銜猛然間情緒格外激動,整個人如同發了瘋一般,青筋直暴的雙手扯住衣領,用力地往下一拉——

刺啦一聲。

殷銜直直地將身上的這件大紅色長袍直接拉了下來,期間用力過猛,領口處被他扯開一道裂口,他胡亂地把剩餘的衣物扯了個乾淨,通體赤|裸地站在了雲信之的麵前。

雲信之:“……”

這話說得好好的,怎麼就開始動手了呢?

殷銜那兩團假胸也被他隨意丟到了一邊,落地還彈了兩下,看樣子是換了新的材質。

同為男子,互看身體其實也沒什麼,雲信之皺了皺眉,隻覺得光天化日之下□□著身體有傷風化,剛想嗬斥殷銜把衣服穿上,卻不經意地瞥見了什麼,整個人一震。

殷銜的身子,已經完完全全是個女子的模樣了。

穿著衣服的時候,尚不明顯,但這衣物一脫,便能看到格外纖細的肩膀和腰肢,以及繼續柔軟線條感的身體輪廓,更重要的是,他的第二性征,也已經完全沒有了男子的形態,一片平坦。

雲信之慘叫了一聲,捂住了眼不去看他,厲聲道:“你、你快把衣服穿上!”

殷銜微微低著頭,似厭惡卻又歡喜地看著自己的身軀,輕聲道:“信之,你為何不看我?我已經是女子的身體了,你喜歡嗎?”

雲信之簡直要瘋了:“你把衣服穿上!”

“可惜,這促進胸部發育的丹藥,卻始終沒有頭緒,”殷銜似乎在微笑,“我也曾試過將皮肉剝開,往內塞入物體,但卻始終長久不了,這些塞入的物件,很快便會腐爛,和血肉糾纏在一起——”

雲信之厲喝:“穿上衣服!”

殷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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