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傻, 真的。”
一片昏暗之中, 斯然捏著手裡的一把瓜子, 痛心疾首。
“我單知道開秘境這天有熱鬨看,就捧了把瓜子去看熱鬨,我不知道這熱鬨看著看著就看到自己身上來了。我單知道這秘境會吸人進去,可我不知道它還會順藤摸瓜……我單知道瓜子好吃, 卻不知道這瓜子殼會給瓜子仁複仇啊!”
看熱鬨者,終將成為熱鬨本身, 這是不變的真理。
“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 ”斯然追悔莫及,“我一定不會嗑瓜子了!炒盤青豆帶著吃不好嗎?切個土豆炸成薯片不香嗎?炸小魚乾多好, 一口一個嘎嘣脆,為什麼非要和瓜子過不去呢?”
在斯然的眼前,是一片昏暗的狹窄道路。
上下都是黑暗的, 隻有兩側亮起了極為微弱的光芒,這道路不知道有多長,隻是遠遠看過去的時候, 隱約能在儘頭看到一點光。
斯然眼前一白再一黑,便到了這個地方, 他當即就傻了眼,後退一步便撞上了身後的屏障。
他瞬間意識到自己是被吸進了秘境裡邊了, 頓時趴在屏障上捶門試圖打動秘境讓他出去, 悲痛的呼喊聲在這條通道裡回蕩, 卻隻有寶書那滿滿的“哈哈哈哈哈”與他作伴。
寶書笑嘻嘻:【死心吧, 在這秘境主動關閉之前,隻能進不能出,來一趟修真界,哪能不體驗體驗秘境的美好生活呢,嘻嘻嘻。】
斯然順著身後堅實的屏障,如同一條風乾的鹹魚一樣緩緩滑下,啪唧一下坐在地上:“我不。”
寶書安慰:【事已至此——】
“我就不,”斯然覺得自己因為一個瓜子殼被吸進來秘境實在是魚生恥辱,“這秘境在搞什麼?參賽選手不足就去禍害無辜群眾了嗎?”
寶書:【還不是你的瓜子殼上沾了點口水,被判定成你的一部分了啊,不過這秘境確實挺特彆的,各個方麵都是,判定方麵你已經親身體會到了。】
斯然揉搓著手裡的一把瓜子,將怒火發泄在了其他的瓜子群眾身上,隨口問:“還有什麼特彆的?”
寶書:【你目前位於的這條通道,其實還不算是秘境之內,姑且理解為備賽區那種吧,你得走到儘頭出去,才算是真正踏入秘境。我估計秘境在這裡還會來一次判定,然後把不同人分到不同區域這樣子。】
斯然敏銳地捕捉到了幾個關鍵詞:“這裡還不算秘境之內?”
寶書:【怎麼了?】
“很好,說不進秘境,我就絕對不會進秘境,真香是不可能的,”斯然拍拍屁股從地上站了起來,把這段時間補充的搖椅存貨拎了一條出來,往上麵一靠,“我就待這通道裡不走了!”
寶書:【……】
寶書提醒:【這秘境得開一個月呢,你在這黑漆漆的地方待一個月啊?】
斯然擺擺手:“這有什麼,不就是燈光暗了點嗎。”
這個通道除了昏暗了些外,對五感並沒有任何影響,完全就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巷子一樣,左右差不多兩三人寬,也不算太窄,斯然從儲物袋裡掏出幾盆帶夜光的靈植,這片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搖椅放中間,前邊來一個四四方方的小木桌,左右手邊各是一個小立凳,帶著清淡香氣白色靈花往旁邊一放,在來幾個還沒看完的話本玉簡。
區區一個月算什麼,他能在這裡宅半年。
搖椅晃悠悠,斯然靠在上邊,拿了個乾淨的小碟子出來,開始剝瓜子仁吃。
寶書:【你不是不吃瓜子了嗎?】
“這不一樣,”斯然振振有詞,“這些是同夥。”
寶書:【……】
不必找此借口,瓜子是無辜的。
“而且,這次我絕對不嗑瓜子了,我把瓜子仁都被剝出來再吃,”斯然一邊剝瓜子,一邊暢想著,“瓜子好磕,單吃瓜子仁也不錯,尤其是剝一堆兒瓜子仁一口全部吃下去,滿口留香,超爽的。”
他指尖上帶了點靈力,輕輕一捏,這瓜子殼就變成了兩半,白生生的瓜子仁很快就堆了一小盤。
這瓜子是修真界的一種類似葵花的靈植產的,炒製的時候又加了點特殊調味,味道噴香。
剝下來的瓜子殼被斯然憤憤地用紙一包丟進了儲物袋中,準備出去後再好好處理,而眼前這盤瓜子仁……
他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炒瓜子的香氣,美滋滋地準備抓一把就往嘴裡塞——
結果抓了個空。
哪怕有靈植照明,這通道內還是偏暗,斯然以為自己看岔了,伸出手指在盤子裡邊摸索了一番,冰涼的盤子猶如他的內心一樣,涼到了底。
一個空蕩蕩的盤子,上麵乾乾淨淨,連個瓜子的靈魂都沒有留下。
斯然顫巍巍:“我瓜子仁呢?”
寶書也迷惑:【你瓜子仁呢?】
不就閉上眼睛吸了口瓜子香氣嗎?這才多久的功夫?那——麼大一盤瓜子仁呢?
斯然一陣心悶,他有幾件絕對不能忍的事情,包括但不限於西瓜最中間一口被挖、單機遊戲閃退沒存檔、洗衣機洗褲子兜裡裝著紙巾,現在又要加上一條,辛辛苦苦剝好的瓜子仁飛了。
“這通道不是一人一路的嗎?”他就不明白了,舉著夜光靈植在地麵上摸索了一番,一無所獲,“這熟了的瓜子仁還能長翅膀飛了?”
寶書:【應該隻有一人啊,再多個人很容易就能發現了吧,而且就算多出了一個人,要麼假裝無視路過要麼惡起心頭偷襲,乾嘛單單把你瓜子仁給偷走啦?】
“你不懂,”斯然語氣深沉,“那瓜子仁可好吃了。”
寶書:【……】
斯然冷靜下來,重新躺回了搖椅之中,這次,他從儲物袋裡拿出來了終極武器——燕芝做的秘製紅翅金尾鳥小肉乾。
把紅翅金尾鳥肉分成一片片適合隨手拿一片出來啃的大小,在恢複其肉質鮮美後,用南域特製的秘方調味燒熟風乾,就變成了超級好吃的辣味小零嘴。
燕芝知道斯然嗜甜,還特地做了甜辣和蜜汁口味的。
這鳥肉雖然已經成了肉乾,但香味依舊明顯,斯然小氣地隻拿出來一小片,便有一股濃香逐漸蔓延開來。
這一小片肉乾被放在了光潔的盤子中央。
他目光凝集,屏住呼吸,整個人精神高度集中,緊盯著盤子絕不眨眼,非得要把這個偷瓜子仁的小偷給捉拿歸案!
唰唰。
極其輕微的氣流擾動聲突然響起。
斯然眼神一凜,隻見一道模糊的白色虛影飛速地閃過!
在這一瞬間,他已經忘卻了曾經看恐怖片時對神鬼之事的恐懼,右手快準狠地朝著那個虛影猛抓過去,靈氣瞬間爆發出來,形成了天羅地網之勢,氣勢洶洶地朝著那個虛影撲了過去——
成功……抓了個空。
盤子中央那一小片肉乾,也消失了。
斯然:“……”
斯然咬牙切齒地一根根收緊了手指。
寶書哈哈哈了一大片:【這就是活的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嗎?】
就在這時,腦海裡突然穿來了一聲細微的“哼唧哼唧”之聲。
斯然愣了一下,直到手腕上泛起一股癢癢的觸感,他低頭一看,竟是鬼迷草分出了一根須須,用須須尖撓著他。
他這才想起來,作為契約對象的鬼迷草,在必要時刻也是可以單向朝他傳遞一些簡單的意念,比如這“哼唧”“哼唧哼唧”“嘰嘰”之類的聲音。
鬼迷草這段時間安靜了不少,變身頻率也從一日三次驟減到了一日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夏天了,有點怕熱,整株草都有點蔫蔫的。
在斯然疑惑的目光中,小小的鬼迷草將那株須須緩慢伸長到了盤子中央,最前邊那一節須須逐漸變幻起了身形,從一根海帶完美的偽裝成了一根鳥肉乾,無論是從外形顏色甚至是香氣上,都一模一樣。
除了不能吃之外,幾乎是沒有區彆。
斯然瞪大了眼睛:“這草居然進化了?鬼迷草不是隻能變其他靈植的嗎?難道這世界上有某種靈植,長得跟肉乾一個樣?”
寶書也嘖嘖稱奇:【當然是進化了,你吸收混沌之力進階後,它也受到了影響,這段時間估計就在進化呢,看這成果挺不錯的呀,不愧是鬼迷心竅草,這以後再進化進化,說不定能變個俊男美女出來,那可真的是迷人心竅了。】
斯然還在驚訝中,而鬼迷草偽裝的鳥肉乾卻已經起了效果,這肉乾哪怕是用靈識去掃描,也和正常鳥肉乾一模一樣,而暗中的偷吃小賊,明顯也上當了。
白色的虛影再次閃過,剛一觸及那塊假肉乾,就被鬼迷草快準狠地用須須給纏了上去,在那一瞬間,斯然看清了這個虛影的真實麵目。
是一顆圓形的白色小珠子。
他沒來得及去疑惑為何這小圓珠會偷吃,鬼迷草的須須就已經捆不住這小圓珠,斯然立即伸手抓去,終於在小圓珠逃離前的那一刻,將這個東西給牢牢地扣在了手心之內。
一陣巨大的吸引力瞬間包裹了全身,眼前亮起刺眼的白光。
斯然眯起了眼睛,卻始終不鬆手,這股吸引力將他整個人從昏暗通道之中拉出,像是破開了重重空間一樣,四周滿是一片混沌。
這場景似乎持續了很久,又仿佛隻有一瞬,雙腳終於踏上了實地,發出了清脆的啪嗒聲,似乎踩在了光滑的瓷磚地上。
斯然格外較勁,哪怕整個人暈暈乎乎分不清東南西北,手裡卻依舊緊緊地扣著那顆小圓珠。
好一會兒之後,破開空間的暈眩感才消退去,他直起身子往四周一看,頓時呆了一瞬:“這怎麼回事?”
同時,還有一個細細小小的聲音同步響起:“嚶!這怎麼回事!?”
斯然一挑眉,把捏緊的手掌鬆開一小個縫隙,用另一隻手伸出手指,嚴絲合縫地從掌心裡把那個小圓珠給扣了出來,牢牢地捏在了三根手指中間。
這小圓珠還在驚慌地尖叫著:“啊啊啊啊啊啊——你怎麼進來了?”
斯然麵無表情語氣平靜:“啊,我也想知道我怎麼進來的。”
“你你你你——放開我!”小圓珠上邊冒出來一對綠豆大小的小黑點,“你膽子好大!你、你居然敢擅闖聆仙殿!”
斯然擰了擰眉:“這裡是聆仙殿?”
寶書查了一下:【聆仙殿是整個聆仙境的中心區域,簡單說起來,可以算是聆仙境的控製中心。】
“你是什麼?”
斯然把這小圓珠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除了那兩個綠豆大的黑點,通體雪白,他隨手敲了敲小圓珠,“不是你把我給帶過來的嗎?要不是你偷我吃的,我才不會抓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