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都在原地沉默了好一會,直到斯然小聲道:“還來嗎?”
雲漠呼吸一窒,就聽見斯然遲疑道:“……靈根那塊好像還沒有檢查?”
雲漠:“……”
雲漠緩緩地、沉默地點了點頭。
他重新將靈識探入斯然體內,興許是知道自己闖禍了,五行靈根這次格外的安靜,檢查的過程也十分順利。
“沒有東西,”雲漠收回靈識,他整個後頸連帶著耳朵都紅成了一片,不得不強行用靜心的咒語將湧上來的血液給平複下去,好在洞府內燈光暗,不細看也看不出來,“看來並不在體內。”
斯然對這個結果也並不感覺到失望,反正很快他就能拿到解咒的方法,到時候和血祁咒說拜拜了。
更何況,這血石聽上去就那麼詭異,要是真在他體內,反倒是心裡膈應得很。
他伸了伸盤了好久的腿,看上去很輕鬆自在一如往常的樣子,但其實有一半的腦子一直在反反複複回放著之前靈識交纏之事。
那種感覺實在是過於深入骨髓,哪怕他無法具體形容出來,卻已經被靈魂給深深的記住了。
“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雲漠站起身,他來時剛剛洗完澡,長發還未束起,很好地遮蓋住了他通紅的脖頸,“有什麼異常的話,直接叫我。”
斯然點頭:“好的。”
雲漠也微微頷首,隨即便又從那個大洞又跨了進去,隻是背影怎麼看都有幾分匆忙的意味,著實奇怪。
雲漠和斯然洞府之間隔著的那個大洞隻存在了短短半日。
那天晚上結束靈根檢查的時候,外邊的天甚至已經蒙蒙亮了,靈識交纏所用的時間比想象的還要久,修士不用睡眠,斯然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也毫無睡意,索性盯著牆上的大洞發呆。
結果第二天中午,雲漠就把這個洞給補上了。
當然,不是常規的補法,而是在這洞上安了一個門,徹底把相鄰的兩個洞府變成了一個二居室,真正做到了隻要跨一步,就能在兩人的洞府中來回切換。
門是雲漠不知道從哪裡搬回來的,也是他擼起袖子對著說明書皺眉安好的,還特意選了貼合洞壁的淺灰色,關上後,要是不細看,還真的發現不了這裡居然彆有洞天。
在斯然等待解咒方法的七天中,這門的好處算是完完全全地體現了出來。
燕芝送兩人份吃的過來時,就不用繞路了,直接走一步就能開開心心地分享美食。
每天例行的三成靈力充電也方便了許多,由於第一次充電是在夜晚,為了最快地獲得解咒方法,每天晚上,雲漠都會卡著點穿過門,來到斯然的洞府。
二人嘰嘰咕咕談話一陣,通常是斯然在嘰嘰咕咕,雲漠在聽著,順帶著把靈力給充了,過那麼一個時辰,才會回到自己的洞府之中。
看起來,莫名像極了小情侶偷偷摸摸約會的樣子。
七天後,斯然成功地從寶書那裡獲得了一長串解咒方法,總共有八種,他把每一種都仔細看過之後,根據自身情況,直接選了花錢最少的一種。
即用特製的筆,混合上特製的顏料,以血祁咒原有的花紋為中心,繪製出特有的紋路來。
這帶了特製二字的東西都需要專門製作,好在之前小圓珠還打包給了他不少靈物,他之前也整理了一下,覺得湊不齊靈根激活到五階上限所需的靈物,強迫症作用下就暫時放在了一邊,現在正好用上。
斯然翻出需要的材料,讓還沒離開劍宗的齊延幫忙煉製了所需要的丹藥,齊延之前收了斯然給予的玉清丹完整丹方,人情沒還一直有點焦慮,正好這次幫忙練個丹藥,也算是讓自己安下心。
丹藥有兩枚,一枚是繪製紋路人吃的,用以解除血祁咒花紋的迷惑性,另一枚和特彆的獸血及靈物混合後製成了鮮紅的顏料,筆也是斯然手工做的,用的是一撮七階靈禽的尾羽。
一切準備完畢,隻差一個繪製花紋的人,斯然也沒多想便跑到了雲漠那裡,問道:“你會畫畫嗎?”
這個問題精準地戳中了雲漠的弱項。
畫畫這件事情,實際上有隻手有根筆就能畫,但畫出來是個什麼樣就因人而異了。
雲漠就是那種繪畫水平一直停留在入門階段之前的存在,他誠實道:“不會。”
“這樣啊,那我還是得找個信譽好點的符籙師,”符籙師常年需要繪製符籙,本身繪畫功力應該也不錯,斯然道,“你認識符籙師嗎?不用多高階的,兩三階就足夠了,血祁咒的解除方法需要在後背上繪製特殊紋路,我自己肯定畫不起來,還是要找其他人——”
“我可以,”雲漠突然道,表情極為認真,“我能畫。”
“啊?”斯然一愣,“你不是不會畫畫嗎?”
“隻是臨摹圖案的話,並不困難,”雲漠結果斯然拿著的紙,展開一看,上麵是一個繁複華麗的紋路,他又點了點頭,似乎在增加自己的說服力,“劍修平日裡對精準度和記憶力都有訓練,而臨摹圖案無非需要這兩點。”
他又重複了一遍:“我能畫。”
斯然還是第一次聽雲漠這般強調一件事情,莫名覺得非常有趣,不過既然雲漠可以畫,那就是最好不過了,他頓時放下了心:“那就交給你了。”
整個繪製解咒的過程,用了整整兩個時辰。
其中大半的時間,是因為斯然。
既然來了雲漠的洞府,整個解咒的過程也都在雲漠洞府內完成,斯然脫了上衣趴在雲漠的石床之上,嫌有點硌,還掏了兩張被褥鋪了上去。
解咒之事格外重要,雲漠整個人都認真了起來,精神高度集中,雙目微凝,甚至還有一絲緊張,他拿起畫筆,沾上鮮紅的顏料,按照紙上的紋路繪製下去的那一瞬間——
“噗哈哈哈哈!”斯然悶著頭笑了起來,整個身子都在抖,“好、好癢,哈哈哈哈不行了好癢——”
雲漠:“……”
那一瞬間,什麼凝重也好緊張也罷都消失得一乾二淨,內心平靜如水甚至還有點想笑,他頓了頓,等斯然的笑聲停下來後,緩緩地又畫了下去。
斯然忍了一會,還是沒忍住,整個洞府內都洋溢著歡樂而喜悅的氣氛。
笑聲從還算正常的哈哈哈很快回歸到盒盒盒,偶爾還在咯咯咯和嘻嘻嘻之間反複橫跳,笑是極其具有感染力的,雲漠幾次嘗試都未能下筆,歎了口氣,伸出食指在斯然後頸處輕點兩下。
頓時,笑聲消失了,斯然愣愣地扭過頭:“你做了什麼?”
“我暫時把你後背的感覺給阻斷了,”雲漠重新拿起畫筆,“趴好,你剛剛說了,這花紋必須在三個時辰內繪製完畢,時間不多了。”
沒有了斯然笑聲的乾擾,雲漠下筆都流暢了許多,很快便沿著血祁咒原有的花紋,繪製出了滿背繁複而華麗的圖案。
直到在腰窩的最後一筆繪製結束後,他放下筆,往後退了半步。
滿背的圖案在這一瞬間亮起了詭異的紅光,一直未乾的顏料如同活過來一樣,竟是緩緩地流動著。
它們沿著紋路彙入了血祁咒中,又在下一刻四散開來,每一縷顏料都帶著一絲血祁咒的花紋,很快便將整個血祁咒撕散成了無數碎片。
隨著血祁咒的消失,其他的花紋也功成身退,點點鮮紅之色如同蒸發一般往上蒸騰著,又緩緩消失在了原地。
雲漠低聲道:“血祁咒已經消失了。”
斯然心中一塊大石頭總算落了地,他高高興興地從床上爬了起來,歡歡喜喜地穿好了衣服,坐在雲漠床邊,仰著頭剛想說話,洞府外邊就傳來了一聲更比一聲高的喊叫:“雲漠——雲漠!雲漠我知道你在裡麵!雲漠你洞府你有本事解開禁製啊!”
這聲音聽得耳熟,台詞也挺耳熟,斯然有點想笑:“這聲音是……謝容卿?”
謝容卿其實在外邊敲了好久的禁製了,隻是之前在解咒,一時沒人搭理他。
結果他沒走,反倒是更加來勁了,還像模像樣地用上了放大聲音的術法,有禁製籠罩的洞府內都能聽見,放在外邊,恐怕都能傳到臨觀峰山腳下去。
雲漠麵無表情地解開了禁製,謝容卿便如同一個炮彈一樣飛了進來,邊飛邊喊:“我跟你說,有大事發生了!仙昀宗那邊——”
他突然一僵。
謝容卿進來的時候,斯然就已經悄悄地退到他和雲漠洞府的那個簡易門邊,準備回自己洞府去了,這門都已經打開了,人也進了一半了,冷不丁就聽到了“仙昀宗”三個大字,當即便停頓了一下。
正好在這樣一個偷偷溜走的姿勢下,被謝容卿給看到了。
那一瞬間,謝容卿的表情格外的精彩,赤橙黃綠青藍紫七色都走了一遍。
他抖著手指,雙目圓瞪,目光在這扇欲蓋彌彰的門、雲漠、斯然,這三處來回平移,好一會,才恍惚地喃喃道:“行吧……還、還挺有情趣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