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書般屏蔽**再一次上線。
這次明顯聲勢要浩大許多,除了血石所在的那一小塊區域,整個視野裡全是柴犬頭——全都是。
一個疊著一個,密密麻麻,上下左右看過去,都是一直帶著迷之微笑的柴犬。
斯然:“……”
斯然的表情逐漸呆滯。
寶書:【哎不錯,就是這個表情,行了!走走走快走吧,我特意把血石那塊給你留出來了!再不走斯行風該懷疑了啊!】
斯然:“……”
斯然默默地咽下一口老血,頂著數千隻柴犬疊加的精神汙染,邁著沉重而艱難的步伐走了過去,如同真正被下了血祁咒的人一樣。
他的目光呆滯中又有一部分集中在血石之中——因為除了這一小塊,沒有其他地方是乾淨的了。
寶書美滋滋:【我真是機智。】
且不說斯行風並沒有真正見過被下了血祁咒人的反應,就算他見過,估計也從斯然的表情上挑不出什麼錯來,真要說哪裡有點瑕疵,大概就是偶爾抽搐一下的眼角和嘴角吧。
斯行風十分滿意地看著斯然逐漸走向血石的身影。
按照古籍中的記載,之後會需要大約一個時辰的時間,血石會以紅光鏈接上咒術的花紋,慢慢地用其規則之力將斯然每一寸軀體都緩慢化作齏粉。
這是一個漫長、卻又讓人保持著清醒意識的殘忍過程。
在斯然拖著步子走去的那一瞬間,雲漠一顆心重重地跳了起來,但他很快瞥見了斯然眼角一絲細微的抽搐,這一個抽搐裡仿佛承載了無數無奈和心酸——
於是他明白了,斯然是裝的。
雲漠放下了心,他默默握緊了墨劍的劍柄,雙眼微凝,剛準備趁斯行風注意力在血石上時破開禁靈陣。
然而斯行風卻在這一瞬間,突然轉過了頭,直直地盯向了他。
分神期龐大的威壓如同一座大山般壓在身上,雲漠麵色不變,天靈根瘋狂地運轉起來。
他冷冷地和斯行風對視著,如同無數劍修一般,無論麵前是怎樣天塹般的困難,都未曾有一絲退縮。
“我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對勁,”斯行風緩慢轉過了身,往雲漠的方向走去,被柴犬弄得頭暈眼花的斯然僵著脖子,拚命用餘光看那邊的情況,“這禁靈陣內能夠不受影響的,應該隻有兩個人才對。”
“我是此陣的布陣者,自然不會受其控製,而斯然,他身上有仙梯碎片,我在布陣的時候就設定了,有仙梯碎片者不會被影響,”斯行風眯了眯眼,“那你……為什麼沒被禁錮靈力呢?”
雲漠回應他的,是腰間墨劍一陣清脆而暴怒的長鳴,絢麗的金色靈力從他身上四散而開,帶著極致的冰冷與銳利。
斯行風輕輕笑了下:“讓我來看看,你身上有什麼秘密。”
他輕緩地從儲物袋中拿了一個玉白色的圓盤狀東西,卻又搖了搖頭:“不對,不是這個——”
話還未說完,圓盤也還未收回去,其上卻突然間爆發出了刺眼的白光,一道燦金色的指針顯露了出來,直直地指向了雲漠的方向。
斯行風的表情在這一瞬間凝固了。
他臉上不知是憤怒抑或是狂喜,但更多的是極度震驚下的難以置信,玉白色的圓盤被他死死地捏在手中,指尖因為過度用力而泛著青白,竟是厲聲吼了出來:“怎麼可能——你身上……你身上怎麼也會有仙梯碎片?”
斯然也是一驚,不過他的目光更多的是被那玉白色的圓盤所吸引,一股奇異的古怪感從內心升起:“書兒,這是什麼東西?斯行風就用這個來確定仙梯碎片的存在!?”
寶書:【什麼鬼!這根本不是用來找仙梯碎片的,這東西叫尋仙盤,是一種靈魂層麵判斷物,用來指示不屬於此世間的靈魂,當然它具體的功能還是挺複雜的——】
斯然隻來得及匆匆掃一眼寶書給出的文字,因為下一瞬間,斯行風就猛然間飛升上前,一雙大手直直地朝著雲漠抓了過來!
雲漠絲毫不避,墨劍出鞘,攜帶著濃烈的金色光芒,與斯行風的攻擊撞在一起!
斯行風不愧是分神期修士,哪怕他比不了劍修同等級下的碾壓,但對付元嬰期的雲漠,卻並不困難,墨劍上的金色光芒被他掌心灰蒙蒙的霧氣直接吞噬,斯行風一聲冷哼,化掌為爪,對準雲漠的麵門襲下——
“住手!”斯然當即便轉身,一聲厲喝,直接將斯行風直接給定在了原地。
斯行風勾起的五指還沒收回去,就保持著這樣一個姿勢,猛然間轉過身來,本就蒼白的臉色在這一瞬間更是半點血色都無,他瞪大了雙眼,竟有些怔愣:“你——”
斯然這才意識到他的偽裝失效了,索性禮貌地回了一句:“是我。”
斯行風滿臉難以置信:“你為什麼還有自己的意識?”
斯然眨巴眨巴眼睛:“可能因為我意誌力堅定?”
寶書幽幽吐槽:【這話你也能說得出口?】
“……你不是應該被血石控製住了嗎?你剛剛明明、明明已經被控製住了,不對,你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還能說話!?”
斯行風先是喃喃自語,隨即聲音越來越大,語氣也越來越激烈,他幾乎是嘶吼著:“血石應該會控製住你的!哪裡出了岔子?不可能,我的計劃是完美無缺的!不可能出錯!不可能!”
他上前兩步想要拽起斯然的衣領,卻被雲漠一柄長劍攔了下來。
但此時的斯行風明顯沒有心思打架,他就這樣站著不動,眼白不知道何時爬上來一根根可怖的紅血絲:“說啊!你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斯行風突然這麼瘋,斯然反倒是沒太多害怕的感覺了。
“那個……你呢,彆激動啊,對身體不好,你也一大把年紀的了,”斯然摸了摸鼻子,“這事情呢,其實很簡單,我正巧前幾天啊,一不小心就把這血祁咒給解除了。”
一不小心就把這血祁咒給解除了。
一不小心。
解除了。
斯行風整張臉一瞬間表情極為空白。
“當然了,這一切其實都是一個意外。”要不是仙水珠,他還沒辦法提前知道這件事情。
斯然揚起一個虛情假意的笑容:“你的計劃是挺不錯的,但計劃比不上變化呀,要想生活過得去,頭上……哦不是,應該叫生命中總得有挫折,相信自己,你一定會被這個挫折給打倒的,加油!”
說著,他還微笑著比了個握拳加油的姿勢。
斯行風怔怔地站在那裡,好半天沒有動作。
他一張臉抽搐般抖動著,本就渾濁的雙目此時更加灰暗了幾分,卻又因為內心極致的怨懟和不願相信的自欺欺人而迸發出了駭人的精光!
斯然眨著眼睛瞅了這人一眼,剛想多說幾句,就聽見“噗”的一聲,一口鮮血直接從斯行風口中噴了出來,又被雲漠擰著眉用靈力給擋了回去,這口血最終還是回歸了主人的懷抱,灑了斯行風一臉。
斯行風宛如一隻從地獄裡麵爬出來的惡鬼,鮮血順著他的臉頰流下,他嘴角詭異地勾起,神情卻又陷入了迷茫與癲狂交織的狀態,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血祁咒怎麼可能會被破!血石還在,血石的眼色還那麼鮮紅,血祁咒明明成功!成功了!”
就像是為了給他最後一擊一樣,半空中散發著鮮紅光芒的血石卻逐漸暗淡了起來。
沒有了咒術花紋的配合,血石中鮮紅的色澤一縷一縷散去,斯行風瞪大了雙眼,揮手將血石握在掌心,看血石一點點化作透明的色澤,心口一悶,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又噴血了?
好機會呀!
斯然給雲漠使了個眼色,讓他趕緊去破禁靈陣。
隻是,雲漠卻沒動。
他擰了下眉,斯行風現在和斯然的距離太近了,這人目前狀態又極為詭異,萬一他對斯然下手,自己絕對趕不及。
就在這時,禁靈陣卻微微一震,像是被刺穿了什麼關鍵點一樣,整個陣法都劇烈顫抖了起來,仿佛下一秒就會崩潰。
斯然和雲漠同時朝著破陣點看去。
隻見顧淩不知何時恢複了意識,他對破陣點的具體位置並不十分清楚,隻是根據之前雲漠的動作有所猜測,便放開了全身的力量,長劍刺入自己的心口,挖出了其中用以維持軀體運轉的特殊靈石,借助這靈石的作用,化出數道利刃,對準頭頂處便直刺而下!
斯行風一張臉陰沉的可怕,他完全陷入了癲狂的狀態,轉身一掌便轟了出去,瞬間將顧淩的軀體擊成無數碎片,包裹著靈魂的淡藍色魂籠咕嚕咕嚕滾在了地上,撞在了大殿的一角。
斯然眼一瞪,連忙想過去撿顧淩的魂籠,斯行風卻猛然間按下了腰間的一個按鈕,整座大殿一聲轟鳴,以斯然所站位置為中心,竟是憑空出現了一個大洞!
斯然喊都沒喊出一聲來就掉進了洞內,雲漠正欲衝入洞內,卻被斯行風一掌揮出給攔了下來。
祁天殿內數道機關陣法同時開啟,禁靈陣失效,被困於魘幻柱的眾多修士在一瞬間清醒了過來。
戚封見弟子遇險,當即一道劍氣直飛出去,斬開那隻虛空中的巨掌,卻也因此帶起一陣氣流,阻擋住了雲漠闖入大洞的步伐。
斯行風麵色極其冰冷,他壽元本就將儘,這般動用靈力簡直就是在催命,但他什麼也不在意了,靈力在體內瘋狂湧動,帶來一陣陣撕裂般的劇痛。
他布下重重結界,這些結界抵擋不了多久,但不重要,隻要爭取一點時間就足夠了。
他一定要殺了斯然!
斯行風裹挾著汙穢而邪惡的靈力衝入洞內,他拿出了一柄長|槍,槍頭閃著幽綠的光芒,這是世間罕見的奇毒,會帶給中毒者靈魂撕碎般的痛楚。
“是你!都是你!是你壞了我的好事!我明明可以成仙了,我明明已經快成功了!都是你——”
他一聲聲怒吼中充斥著暴怒和無法揮散的絕望與悲痛。
這個大洞通往殿下的一個密室,斯然剛剛從地上爬起來,正揉著承受了絕大部分衝擊力的屁股,聽到這聲怒吼,下意識回頭,就看見一柄長|槍直直地對準他的眉心刺來!
這一瞬間,時間仿佛凝固了。
來不及的。
這種情況下,誰也來不及救他。
斯然心中浮現了這樣一個念頭,但是很奇異的,他卻沒有一絲害怕,似乎冥冥中有一種預感告訴他,這不算什麼。
“俗世間的事物,對你不會有性命威脅,我也是知道這一點,才敢讓你去的……不要害怕。”
仿佛從很遙遠很遙遠的記憶中傳來了這樣一個聲音。
斯然怔了怔,常規人類所擁有的五感在這一瞬間離他而去,感知在這一刻改變了它應有的樣子,以一個奇異的、卻又如此理所當然的方式將這個世界呈現在了他的眼前。
斯行風獰笑著將手中的□□刺下,他心中充滿了大仇得報的快意,甚至已經在幻想著斯然因為痛苦而滿地求饒的身影——
然而下一秒,他卻撲了個空。
長|槍穿過空氣,直直地釘在了地上。
外界,雲漠見斯行風躍入洞中的那一瞬間,便果斷地逼出了一口心頭血噴在了墨劍之上。
墨劍散發著陣陣紅光,與金光夾雜在一起,顯得格外妖魅而奇異。
心頭血可以短時間內最大限度地激發出靈器的能力,雲漠連連破開數重結界,衝入洞中,入眼便是一柄釘在地上的長|槍,和披頭散發、整個人宛如瘋狂了的斯行風。
斯行風瘋了一般地大吼著:“斯然!斯然你給我出來!我知道你在這裡!你出來——”
他的聲音以極快的速度沙啞了下去,原本三四十歲的麵容肉眼可見地長出了重重疊疊的皺紋,隻是片刻間,這具軀體便到了油儘燈枯的地步。
斯行風連直起身子都困難,一雙眼睛完全看不見,隻能踉蹌地摔在了地上,爬著用手去到處摸著。
雲漠冷冷地用劍氣貫穿了他的眉心,這個為成仙謀劃了數百年的人便以一個極其滑稽的姿勢倒在了密室之中,枯老的身軀緩緩乾癟了下去。
雲漠道:“斯然?”
沒有回答。
他的目光掃過這個密室,落在了地上的一堆衣服之上。
看斯行風的反應,斯然似乎是突然消失在了他的麵前,隻是不知道現在是否安全。
而眼前這幾件堆疊在一起的衣服,從款式上看,分明就是斯然身上所穿的那幾件,甚至於那件領口繡著小花的中衣,就是之前斯然做噩夢時那晚穿的。
——衣服都在這裡,那斯然人呢?
雲漠靈識散開,卻也沒在這小小的一間密室內找到任何人類存在的痕跡,他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正欲上去找劍宗其他人的幫助,卻看見那堆衣服地下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
雲漠:“……”
雲漠收了墨劍,快步走了過去,半蹲下來伸手拿開堆疊在一起的幾件衣物,便看到地麵上靜靜地躺著……
一本書。
一本白色封麵,書頁似乎是淡金色的,差不多有半個指節那麼厚的書。
他定定地看著這本書,內心正浮現出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想,就看到這本書的封麵啪嗒啪嗒開合了一下,好像有些不熟練,透著一股蠢蠢的笨拙感。
白色的書抖了抖,泄氣一般地停了下來,光潔一片的純白色封麵上緩緩凝聚出了一個圖案——Σ(°△°|||)︴
然後很快,這個圖案又變成了——o(▼皿▼メ;)o。
在雲漠麵無表情地注視之中,封麵上的圖案跟抽風了一樣飛速變幻,似乎顯示著這本書並不平靜的內心。
最後,似乎是變幻累了,封麵的圖案定格在了一個看上去格外疲憊的——
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