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人見到沈眠,連忙恭敬問好:“見過沈師兄。”大約是被修理慘了,都躲得甚遠。
沈眠不予理會,徑自離去。
待他離去後,有人竊聲道:“聽說沈師兄答應那門親事了。”
“答應了又如何,原先還以為姬師弟是想報複他才要娶他,不曾想,竟當真是愛極了他……”
幾人回想那日石亭外看到的情形,都不自覺打了個寒顫,還好他們不曾欺負了沈驚羽,否則隻怕不會隻是受些皮肉之苦。
“都說姬師弟恨極了沈驚羽,誰又能想到,他二人結下那許多恩怨,到頭來,姬師弟卻還是對他情根深種。”
“那等美人,誰又不想要?”
“嗬,美人也要消受得起……”
幾人想起被沈眠教訓時的慘狀,不敢再議論,慌忙離去。
***
因婚禮從簡,沈驚羽又不是浩玄仙宗的弟子,沒有道理接受宗門見證,更不必邀請修士觀禮,隻穿了身龍鳳喜袍,飲了合衾酒,算是成了禮。
不知內情的人,自是以為姬長離刻意苛待沈驚羽。
畢竟從前沈驚羽不肯嫁與他,甚至不惜派人將他推下孤峰,險些害他性命,如今他得勢,偏要將不肯嫁他的人娶到手,無論怎麼看,都像是報複。
此處是劍峰最偏遠的一處山穀,是姬長離如今修行之地。
原先掌門要為他挑選靈氣最充盈的一處府邸,卻被他自己拒絕了,他隻肯留在劍峰之內,繼續做個內門弟子,至於彆的優待一律回絕。
隻是浩玄仙宗內,卻沒人真敢把他當做一個內門弟子看待。
倘若有人的話,必定是沈眠了。
沈眠抱著酒壺喝了個痛快,卻隻是喝不醉,他朝姬長離道:“上回你讓我喝的‘千日醉’,可還有剩餘。”
殿內紅燭搖曳,他唇瓣染著酒水,靡豔至極,他卻毫不自知,天真地跟他要酒喝,姬長離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
這與他想要的新婚夜不大相同,卻讓他很滿意。
隻要沈驚羽在,彆的都不重要。
他從存儲戒中取出一壺,給二人各斟一杯,卻不是直接給沈眠,而是與他臂彎交纏,才肯讓他喝。
沈眠隻好與他喝下合衾酒。
這酒滋味的確比彆的酒勁道足,沈眠幾杯下肚,便覺得腹內暖意洋洋,他伏在桌邊,一杯接一杯地喝。
燭火微晃,那張漂亮的臉蛋美得不真實,姬長離不禁探出手撫上他的麵頰。
這時,沈眠抬眸看他:“他們都去哪了?”
姬長離微微一頓,問:“誰?”
沈眠道:“你不肯說便罷了,不必裝傻。”說完,輕輕打了個酒嗝。
姬長離不自覺笑了笑,雖然沈驚羽對他仍是冷漠,仍是疏離,可他卻讀出些許嬌憨。
姬長離想,或許是他今晚喝得實在多了,醉得不清醒了,所以錯把自己當成了彆人也未可知。
儘管如此,他也覺得很開心。
他知道,沈驚羽對旁人也是會笑的,不似對他這般,全然當做陌生人看待。
可如今,他們是道侶,再不是不相乾的人。沈驚羽的一切都與他有關,再也不能將他從身邊驅趕開。
他輕撫上沈眠染上醉顏的臉頰,調笑道:“你若是軟語求我,我或許肯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事。”
沈眠抬眼瞅了瞅他,卻是搖頭,低下頭繼續品酒。
姬長離捏住他的下巴,在他嘴唇上親了一口,酒香清冽,卻不如這唇甘甜。
沈眠抬手擦了擦嘴唇,握著酒壺的指尖發顫。
換做平時,姬長離或許已然動怒,或許更早的時候,在沈眠問起那兩人去向時,他就該動怒,可他今日心願達成,所以格外有耐心。
他握住沈眠的手,往他手中杯盞斟滿,卻是握著沈眠的手,將酒杯遞到自己唇邊。
杯盞空了,姬長離好似也醉了一般,不是因為這杯酒,而是因為眼前這個人。
沈眠從他手中將自己的手抽出來,道:“你告訴我,他究竟去了哪裡?是否活著?”
姬長離道:“師兄,在你我的大喜之日,你不該提起他。”
他長臂一伸,將沈眠攬入懷抱,兩人視線相撞,姬長離道:“你為何就是不肯看我?”
他們分明四目相視,他卻問他為何不肯看他。因為那雙清澈的眼睛裡,他看不到自己的身影。
沈眠道:“我曾答應他,此生此世都隻看他。”
姬長離眼底微沉,他抬手捂住他的唇,道:“我不喜歡你說這些話,所以,以後不許再說。”
沈眠道:“我隻想知道他是否安好。”
姬長離定定地看著他,過了許久,他說:“死不了。”
沈眠微微頷首,“那我便放心了。”
他拿起那壺玉露瓊漿,也不用杯子,直接就著酒壺頸口喝乾。
而後,他站起身,搖搖晃晃地往內殿走去,想著喝醉了讓姬長離上,總比清醒著好,這樣他負罪感會輕一些,畢竟醒來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他走到暖玉床邊,倒頭便睡,姬長離在床側站立良久,終究將他抱起,走向殿後的露天靈池。
靈池周遭有個靈石陣,是姬長離親自布下的,可以阻絕外界偷窺查探。
褪去衣衫,解開發帶,一頭青絲覆在完美的,雪白的軀體上,姬長離呼吸一窒,掌下的肌膚細膩光滑讓人不舍離去,他到底血氣方剛,受不住這般誘.惑,在沈眠喉結和鎖骨上接連烙下好幾個印記。
察覺到懷中人不適地低吟一聲,姬長離堪堪止住,強忍欲.望抱著他踏入靈泉內。
泉水稍有些燙人,沈眠清醒了些許,他抱緊姬長離的脖頸,低聲喚了聲:“尊上……”
他話語裡帶著濃濃的鼻音,好似受了無限的委屈,又好似在求人憐惜他愛護他。
隻這兩個字,讓姬長離宛若墜入冰窖。
他問:“他有什麼好。”
殿內隻能聽到他一個人的回聲,他又問:“他有什麼好?”
沈眠抵在白玉雕刻的池壁上,似曾相識的情形,隻是眼前這人臉色實在不算好看,沈眠腦袋跟漿糊似的,壓根不曾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可姬長離好似聽不到他的回答,就不肯放過他。
於是他想了想,說道:“倘若沒有遇到尊上,我已經死了。”
那日在浩玄仙宗山下的小溪內,倘若沒有那群紫鴉,他已經從山崖瀑布摔下,粉身碎骨了。
姬長離微微一怔,他沒有料到是這樣的答案。
“我元丹儘廢,是個等死的廢人時,他將我撿回去照看。他進秘境,闖神殿,也都是為了我,他是高高在上的魔尊,卻因為我這樣的人,一次次踏入險境。”
他眼眶微紅,低喃道:“我不欠你什麼,我隻虧欠他。”
姬長離隻覺得心頭如有一根刺,越發刺入心臟內,過去的事情無法補救,他早已輸得一敗塗地。
可他還是不甘心。
姬長離把沈眠攬在懷裡,壓下心底的鈍痛,眼底波濤翻湧,似乎已然做出了什麼決定。
他撫著沈眠的臉頰,用極溫柔的語氣,說道:“師兄,忘記過去吧,從今往後我們重新開始。”
沈眠沉默不語。
姬長離道:“你若是忘不了,我便幫你忘記。你或許不知道,玄穹秘境內有一種花,名曰‘忘情’,它的花粉會使人忘記此生摯愛,從你們相遇起,所有的記憶都會消失。”
沈眠微微一僵,在他懷裡拚命掙紮,隻是繼承了神力的姬長離,如今這片大陸已然難尋敵手,沈眠的反抗於他而言,可以直接無視。
姬長離將他抱起走出靈池,兩人身上的水霧迅速蒸發乾淨,沈眠身上不知何時也覆上一層錦衫。
姬長離將他安置在床榻上,他沒有施加定身術,卻隻是用溫柔,卻不容置疑的力量壓製著沈眠的手腕,乃至雙.腿,讓他在並未被束縛的情況下,感受到來自神國的絕對的力量。
有什麼被喂入口中,滑入咽喉,沈眠伏在他臂彎間拚命地乾嘔,卻什麼都吐不出。
“……”
沈眠麵無表情地望著虛空,道:“007,記得幫我做好備份。”
然而係統說:【忘情花粉是立即見效的。】
沈眠微微一愣,他怎麼還沒忘記魔尊,也沒忘記什麼不該忘記的事。
難道吃假藥了?可是身為秘境之主,擁有神殿萬年傳承的姬長離,如何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可他又確確實實沒有忘記什麼。
姬長離把他抱在懷裡,輕輕撫著他瘦削的脊背,問道:“師兄,你感覺好些了嗎?”
沈眠微微抬起眼眸看向他,這種時候,即便他記得,也隻能裝作忘記一切,否則不知道姬長離還有多少厲害的法寶對付他。
他眼神滿是無辜茫然,以及無措恐慌,如同初生幼崽般,小心翼翼地問道:“師弟?”
姬長離聽著許久不曾聽到的稱呼,眼眶竟有些發澀。
他額頭抵上沈眠的額,低喃道:“從今天開始,你的人生再沒有彆人,隻有我。”
沈眠:“……”你開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