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天帝座望著他沉默片刻,捏住他的下頜,他掌心那枚冰晶迅速被瑩白光輝包裹住,而後飄入沈眠的口中。
腹中忽而有些冰冷的刺痛,男人注入的那抹神輝顯然起了作用,很快平息了痛楚。
但他知道,這是暫時的。
沈眠瞬間臉色蒼白許多,他強自鎮定下來,看向這位威儀無匹的神,道:“謝帝座手下留情。”
啟天帝座道:“本座知曉,你與這個世間所有人都不同,你的眼裡沒有姬長離,也沒有魔尊,即便是人世間萬民信仰的仙帝,在你眼裡也算不得什麼。”
他停頓片刻,道:“你唯一在乎的,便是你自己。”
“我在乎我自己的命,有什麼錯。”
“你沒有錯。”
啟天帝座平靜說道:“隻是本座想知道,倘若那魔頭願意為你而死,你這顆,比冥晶還要冷酷的心,是否會消融一些。”
沈眠抬眸看他,麵無表情地道:“倘若他不願救我呢。”
他從不習慣把命賭在彆人身上,因為勝算太低,太低。
啟天帝座撫上他的臉頰,那張冷漠的麵龐這一刻竟顯得異常慈愛溫柔,沈眠一怔,眼前那張俊美的麵龐逐漸模糊起來,他墜入一道看不見底的深淵。
幽冥河畔,男人的語調一如往昔的淡漠、平靜。
“那麼,即便本座神力耗儘,也會搭救小羽兒。”
他是神,神自是不能欠下凡人的人情,所以他會救他。可似乎除了這層原因,還有彆的,更深層次的理由,被他刻意忽略了去。
***
這是……魔界。
四位大司事守在床榻前,見沈眠蘇醒過來,皆是神色複雜,沈眠在電視劇裡經常看到,醫生麵對絕症患者時,大約就是這種同情又無可奈何的神情。
他不禁勾起唇瓣,輕笑道:“四位大司事,好久不見。”
其實對於魔族而言,他們生命漫長,不過一年時間壓根算不得長久,隻是沈眠這般問好,他們也隻得應好。
其中一位老者問道:“公子感覺身體如何?”
沈眠道:“尚可,隻是腹內隱約有些寒氣逼人,不怎麼舒服。”
那幾人相互對視幾眼,斟酌著說道:“許是……許是受了寒,休養幾日便可恢複。”
沈眠點點頭,又問:“尊上此時在何處?”
“尊上此前受了傷正在閉關休養,不過公子到來的消息冥鴉已經前去傳遞,想來不日便會出關。”
沈眠剛掀開被子坐起,聞言頓了頓,問道:“尊上傷勢可嚴重?”
“公子應該知曉,尊上體內有舊疾,會造成功力衰減,此次他魔氣損耗過度,並不危及性命,卻需要閉關許久才能恢複。”
“讓我見尊上,我的血可助他複原。”
那幾位大司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有個性急的直接就道:“公子,如今你的血對尊上並無益處,反而或許有些害處,你四肢百骸全是冥氣,即便是天生炎氣護體,也受不住這陰寒之氣侵入元根,隻怕……”
他話說到一半,被其他幾人打斷,氣氛頓時有些凝滯。
沈眠道:“大司事,麻煩你說清楚,我體內全是冥氣,是不是活不久了?”
他語氣很尋常,好似詢問的不是性命攸關的大事,而是今日天氣如何。
那幾人麵麵相覷,也說不出個準話。
沈眠微微頷首,“我明白了。”
送走四位大司事,他順著東殿外的墨青長廊往外走去,一路數百隻紫鴉圍繞在他身旁,不像從前在沈眠身邊時那般吵鬨,反而很是安靜。
他忽而停下腳步,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裡。
身邊的紫鴉群忽而像四周飛去,落下幾片紫黑羽毛,沈眠伸手接住,卻忽然被人握住纖細的手腕。
那是一隻格外寬厚的手掌,沈眠的手腕在他掌心顯得格外纖細、脆弱,宛若一根玉脂雕琢而成的玉竹,可以輕易摧折。
腰際環上男人結實的臂彎,那人從身後將他納入懷抱,沈眠怔愣住,卻聽耳畔響起那人無波無瀾,卻顯得有些急切的聲音,喚道:“小羽兒。”
沈眠微抿朱唇,精致白皙的麵龐看不出情緒,他眉心擰成一個疙瘩,道:“尊上來遲了。”
男人緊了緊臂彎。
沈眠道:“紫鴉有沒有告訴你,我就快死了。”
男人將纖細的人族少年打橫抱起,摟在臂彎間,認真說道:“本尊不會讓小羽兒死。”
沈眠道:“你可知曉是誰喂我吃的冥晶。”
“知曉。”
沈眠圈著魔尊的肩,將腦袋靠在他肩頭,低聲道:“我不想死,也不想你死。”
魔尊沉默下來,他不知道有什麼辦法可以讓懷裡這個人族不再蹙眉,不再難過。
他正在苦惱時,懷裡的少年已然攀著他的肩,柔軟的粉瓣攜帶淺香,輕輕地啄吻他的嘴唇。
“我們做吧?我連死都不怕了,還怕什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