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會通知彆人,他會告訴霍謙,明煊,你太善良了,在和平年代,善良或許是一種珍貴美好的品質,可在這個亂世裡,隻會讓你陷入危險。”
沈眠沉默良久,倏地抓住男人的衣襟,問:“你會像殺了他一樣,殺了霍謙嗎。”
沈明丞並不否認:“不僅是我,霍謙也是一樣。”
沈眠又問:“也會因為我,死很多很多人嗎。”
沈明丞沒答話,他也不必回答,答案已是昭然若揭。
沈眠扯唇一笑,鬆開了男人的衣襟,腳步有些不穩,往後接連退了好幾步,道:“我原先始終不明白,我不明白,一個人究竟要怎樣絕望,才會縱身跳入江心裡,連屍身都不肯留下。”
沈明丞身形驀地僵硬住。
“……你們當初,也是這樣逼迫沈明煊的嗎?”沈眠看著他,輕聲問道。
他的聲音實在算不上大,卻重逾千斤,字字句句砸在沈明丞心頭。
沈明丞渾身的血液霎時間凝結住,他看著自己捧在心上,當做眼珠子心肝肉疼的弟弟,一時間無措至極。
他一貫冷靜自持,這世上,能叫他改變臉色的事少之又少,可這一刻,他竟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脆弱的一麵。
原來,如此。
他怎麼忘了,他的弟弟其實很傻,很傻。
這個傻子看似嬌貴軟弱,其實倔強堅韌,總是快活地過著每一日,這樣明亮純澈的一個人,怎會自尋短見?
他們都以為那孩子不惜以生命做代價,是為了懲罰他們,懲罰他們的自私,懲罰他們給予他的痛苦,誰曾想過,這孩子口口聲聲說著恨他們,卻是為了保護他們。
那日在江上,本該有一場惡戰的,這孩子用自己的死,拯救了所有無辜的人。甚至,也包括他,也包括霍謙,這些傷他最深的人。
卻唯獨,救不了他自己。
多可笑。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傻的人?這孩子,連自己都不會疼惜,又怎會想要報複誰、懲罰誰?
沈明丞好似在刹那間,被抽乾了力氣一般,許久才走到少年跟前,垂眸瞧著他,那眼底藏著極深沉的愛戀,以及疼惜。
沈眠避開他想要觸碰自己臉頰的手,抬起眸,神色認真至極:“沈明丞,我是不是,不該活在這世上。”
“不是,不許說傻話。”沈明丞沉聲道。
“可是我活著,就有許多人會死。霍老夫人說我是禍殃子,我原先是不服的,現在,我有些信了。”
沈明丞道:“那都是彆人的錯,與你無關。”
他握住他纖細的手腕,許久說不出話來,半晌,眼眶竟是紅了,用示弱的口吻道:“明煊,彆對哥哥這麼殘忍。”
“殘忍?”沈眠眨了眨眼,搖頭道:“我沒有……”
沈明丞將他摟進懷裡,親吻他的鬢發,低聲道:“你把哥哥逼到退無可退,進無可進的地步,難道不殘忍?”
“我沒有逼你……”懷中這孩子無辜地喃喃說道:“我從未逼迫過誰,總是你們在逼我。”
沈明丞自哂道:“是,總是我們在逼你,卻總能叫你反將一軍,到底還是我輸了。”
沈眠問:“輸了是什麼意思?”
男人道:“輸了,就是哥哥已經拿你沒有辦法了,我會離開,霍謙不會死,誰都不會死,這樣你滿意了嗎。”
沈眠點點頭。
沈明丞澀然一笑,道:“可見你的的確確不是沈家的血脈,你這樣的菩薩心腸,如何會是沈家人。”
沈明丞眼底倏地劃過一抹暗芒,卻忽然捧起他的臉蛋,道:“離開之前,讓哥哥好好親一回。”
不等沈眠回應,男人已低頭堵住他的唇,蠻橫地攪拌他的唇舌,掠奪津液,等親夠了,男人摩挲他水潤的唇瓣,道:“我三天後回南城,如果反悔了,隨時來找我。”
不等沈眠回應,有人從身後摟住他的腰肢,把他帶進懷裡。
是霍謙的氣息,他不知看了多久,聽了多久。
“眠兒不會去。”
“眠兒?”沈明丞嘲弄道:“霍三爺,你怕明煊想起過去,連他的名字都不敢喚了,真可謂用心良苦。”
霍謙沉下臉。
“不勞司令大人費心。”
沈明丞道:“明煊的話,你也該聽到了。他想留下,我不強求,但若是有朝一日,他想離開,你也不許阻攔,更不許挑起兩方戰事。”
霍謙道:“這話,自不必你來提醒我。”
沈明丞又看向沈眠,默了默,卻溫和笑道:“哥哥在南城等你。”
他說,哥哥在南城等你。
好似一瞬間,他又變回了那個寬和包容,一心疼愛嗬護弟弟的兄長,隻唯獨那雙眸子沉澱了太多情緒。
沈眠卻想起他在另一個世界,曾對某個人說過:我在世界之外等你。
他想,等一個等不到的人,是很難受的。
所以沈眠應道:“我會去南城找你。”
就在沈明丞露出愕然之色時,他又笑著喚了一聲:“哥哥。”
恰好似經年前,在大帥府門前,少年懷裡抱著一紙袋的烤地瓜,塞進自己兄長的懷裡,笑顏如花。
腦海中傳來係統的提示聲:
——任務進程: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