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眠道:“你是,你是顧恒?”
“顧恒麼……”盛嶸似低聲歎息般念了那個名字,“難為你還記得這個名字。”
男人仍是將他圈在懷裡,掌心凝聚起瑩瑩白光,隨著男人的動作進入他的體內,護著他因為亂了心神而微微破損的金丹,那力量和沈眠所知道的靈力不同,自然也不會是異能,白光刺目得有些灼人,神聖且莊嚴,逼得人不敢直視。
就如同在修仙位麵上,他曾經見識過的仙帝神輝。
他猛地一怔。
仙帝……
不,不是仙帝,而是這個人,完完整整地出現在他的麵前了。
男人道:“阿眠,這回你逃不掉了,沒有那個小玩意兒,你永遠也離不開這個世界。”
沈眠猜測他說的“小玩意兒”是指係統,心說指望那坑爹玩意兒,還不如指望另一個世界的他自己良心發現,過來找他。
“我不走,我願意和你在一起。”他很乖巧地說。
他這話絕對是發自肺腑。
男人隻微微揚了揚唇角,道:“你很擅長騙人,我上過你的當。”
“……”
沈眠不確定他說的上當是指哪一次,印象中,已經數不清究竟騙過他幾次了,隻得嗬嗬乾笑了兩聲,道:“我那時候,畢竟身不由己。”
“現在,由己了嗎?”
沈眠連連點頭,伸手圈上男人的後頸,道:“我現在是自由身,想跟誰在一起就跟誰在一起,我不會再逃了。”
“這不是你的身體。”男人道。
沈眠道:“以前那些也都不是。”
“……”
男人撫上他的麵容,眼神不自覺變得柔和了許多,道:“容貌變了,難怪找了許久都找不到,要不是今天的事,我也找不到這裡,我該感謝盛天澤。”
沈眠也不知道他說的“許久”是指多久,在解綁係統後,他在數據亂流中飄蕩了一段時間,完全失去了時間概念,等到在許慕身上醒來時,並不知道經曆了多長的時間。
“你找了我很久嗎?”
男人道,“比起過去漫長的歲月,倒也算不得久。隻是遇到你之後,我變得越發耐不住寂寞了。”
沈眠又道:“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盛嶸道:“在三千幻境尋了個遍,唯獨沒想到,你會在一座廢墟裡。”
“廢墟?”
“這個世界,就是被遺棄的廢墟,很快就會被徹底銷毀。”
沈眠道:“這個世界為什麼會這樣?”
盛嶸道:“因為有人壞了規則。”
沈眠道:“你說的那個人不會就是你自己吧。”
那人微蹙了下眉,道:“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三千幻境全都留有我的一縷神識,不喚醒,他們會和普通人一樣過完一生,一旦喚醒,力量足以扭曲整個位麵,而且盛嶸作為我的一縷神識,保留了過多的力量。”
沈眠問:“怎樣才能喚醒。”
“有無數種可能性。”
沈眠嘴角一抽,道:“這太危險了,不就等同於在每個世界放下一顆定時炸,彈嗎,而且連你這個投放的人都不知道引火索在哪裡,什麼時候引爆。”
男人道:“沒錯。”
沈眠道:“那為什麼還要……”
“因為需要聆聽。”
創世的神明需要聆聽自己所創造的世界,聆聽億萬子民,神明在各個世界留下的神識,終將化為神明的一縷記憶。
沈眠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男人問:“我的阿眠,你又是什麼人?”
“我?我隻是個普通人罷了。”
“一個普通人,卻在我所創造的世界裡肆意穿梭,奪走我留在三千幻境裡多個分身的力量,甚至,讓沉睡了數不清歲月的我醒來。”男人的語氣並無不悅,反而極儘縱容一般,在他眉心輕輕落下一吻,“我很喜歡你這樣的普通人。”
沈眠呆住。
他雖然猜測過這人的身份,但沒想到,竟然是三千虛擬界的創世神。
他以前做的那些任務,都在搶奪他的力量?
那個垃圾係統,果然是在坑他。
男人道:“不過我很好奇,三千幻境經過千萬年的衍化,有數以億計的位麵,我留下的分身總共不過百個,你是怎樣精準找到每個世界的。”
沈眠急忙撇清乾係,“……我,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男人挑眉。
沈眠道:“我被人強行簽了賣身契進來這裡,每次任務世界都是他們選的,我隻是隨波逐流,聽從擺布而已,他們說,隻要我做好任務就放我回家,我一直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出了錯,可是上次任務失敗,他們就直接把我扔下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首先把自己擺在受害者的位置總是沒錯的,要不然顯得自己多有預謀、多有心機似的。
這樣一陳述起來,他簡直就是個特彆單純無辜而且不做作的小可憐。
沈眠眼眶泛紅,強忍淚水,道:“後來流落到這裡,我一個沒有異能的普通人,隨便一個喪屍就能置我於死地,還好有尊上傳授給我的修行法訣,我才能在這個世界苟活下來。”
久違地聽到“尊上”這個稱呼,男人心頭一緊,想起沈驚羽在他懷裡逐漸冰冷,化為枯骨的回憶,血液一寸寸冰涼。
沉默地撫上沈眠微紅的眼角,男人幽深的黑眸看不出情緒來,隻是低聲安撫道:“我在,我永遠不會拋下你。”
沈眠被他擁在懷裡,正要鬆一口氣,卻聽男人用極平靜的語氣說道:“那些欺負過你,在我的領地裡玩把戲的人,一個都跑不了。”
沈眠一愣,問:“你要怎麼做。”
“這些事你不必費心,”男人溫聲道:“專心破境結丹,我會守著你。”
他這麼說,沈眠更不放心了。
雖然不知道在這個男人眼裡自己是怎樣美好的形象,但沈眠是知道自己的,任務期間那些損招,又渣又浪的飛起的形象全是他自己本色出演,根本沒人逼他,甚至係統還幫忙勸阻來著。
萬一另一個自己落網了,就像他剛才出賣對方一樣,也把他出賣了,到時候怎麼收場?
沈眠感到很憂心。
盛鴻來訪時,盛嶸正在抱著憂心忡忡的沈眠,一口一口喂他喝粥,比起自己要人哄要人喂的爸爸,盛子堯反倒規規矩矩坐在椅子上獨自用餐,模樣彆提多乖巧了。
盛鴻一進門就瞧見這畫麵,眉頭都快擰成結了,但他記掛著盛天澤,到底沒再管閒事。
他知道盛嶸的個性,也不寒暄,直接就道:“盛嶸,你把許少爺帶回來了,那盛天澤……”
不等盛鴻說完,盛嶸便道:“活著。”
盛鴻為之一愣,然後心底緊揪著的那根弦總算是鬆了。
盛嶸道:“眼下還活著,但若再犯。”
盛鴻忙道:“絕無可能!我一定把他關得死死的,不再放他出來礙你的眼。”
“這是你的事。”
盛嶸放下碗勺,拇指擦過沈眠唇角沾的一粒米粥,送進自己口中。
盛鴻渾渾噩噩地走出這座僻靜的宅院,心底已是翻江倒海,他是最了解自己弟弟脾氣的,方才那人哪裡還是盛嶸,說不出去也不會有人信,可見是真的把那個許慕當成心頭肉了,他也知道,盛天澤此番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他不知道盛嶸為什麼饒了盛天澤一命,許是看在往日情分,又或許是看在他這張老臉上,再不濟,許是因為許慕求情。不管是什麼原因,他都知道沒有第二次了。
盛嶸說不能再犯,就決計不能再犯,因為他這弟弟從來都是說到做到。
才出院子,他便對陳清河道:“儘快把盛天澤給我找到,然後送去西南基地,彆回來了,永遠都彆回京城。”
“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