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今年的冬天來得比往年都早, 才剛剛過了立冬不久, 天氣就迅速冷了起來,皇宮裡的宮人們一夜換上了更加厚重的冬衣,皇城裡似乎也一下子沒了精氣神。
初冬下起第一場小雪的時候, 傅景鴻終於回來了。
謝元嘉一早就接到了通知,帶了文武百官在宮門口等著他。
天邊一片陰沉沉,無數細小碎屑般的飛雪在空中遊飛, 傅景鴻騎著一匹高大俊碩的黑馬劃破沉寂清冷的空氣,踏著飛雪自遠方疾馳而來, 肩上飛揚的赤黑披風仿佛一麵旌旗上下翻飛。
他麵色沉靜,俊美而深沉, 眉宇間被落雪覆了一層冰晶,整個人看起來比從前更加不近人情。
黑馬終於到了皇城腳下,傅景鴻收了馬繩, 黑馬挺住自己的四蹄,揚天嘶鳴了一聲,穩穩地立在謝元嘉二十米遠的地方。
傅景鴻從馬上一躍而下,將馬繩隨性的仍在身後跟著的淩霜手中, 踩著落雪一步步走到謝元嘉麵前, 無聲的凝視著他一會後,才低首俯拜:“臣, 參見皇上。”
謝元嘉被他這拉風酷帥的出場驚豔的想哭, 有生之年能親眼見到好像天神下凡這麼帥氣的男神, 真是那啥都值得了。
“皇叔請起。”謝元嘉上前一步, 將雙手輕輕搭在傅景鴻的手上,“皇叔此去辛苦了。”
傅景鴻抬起頭來,沉聲答道:“臣為皇上分憂,並不覺著苦。”
說著這話,他就順著謝元嘉的手站了起來,甚至還反手把他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中,狀似責備的說:“這天這麼冷,皇上為何不多穿幾件?雙手竟這般冰涼。”
謝元嘉被他兩手都攥著有些不自在,卻也忍不住在心裡感歎了兩句,果然習武出身的人就是不一樣,傅景鴻的手真的好暖和。
“朕穿得很多,隻是在風口等皇叔站了一會兒,被風吹久了。”謝元嘉解釋道,“皇叔一去兩個月,身子一定乏了,還是先回去歇息吧。”
在風口等一個多小時這種經曆想想都覺得心酸,武臣們都沒覺得有啥,可是謝元嘉和一群文臣們都哆哆嗦嗦的恨不得抱在一起取暖,仿佛一群弱小無助又可憐的兔子群。
傅景鴻眼眸深邃,立刻說道:“臣這就回棲凰宮,皇上也隨臣一同前往,臣正好要彙報一下這些日子的行程。”
其實並沒有什麼可彙報的,每隔五六天就會有一次信件交流,該說的都說的差不多,但傅景鴻不這麼說怎麼能把小皇上現在就拐回去?
更何況,小皇上的手軟綿綿嫩呼呼,好容易光明正大捏在自己手裡,並不想撒開。
傅景鴻一邊滿腦子黃色廢料,一邊麵上正義淩然,好像全天下他最正直。
謝元嘉覺得自己真的是有病,剛才那一瞬間竟覺得主角對自己有那啥的意思,可真夠不要臉的,以為自己萬人迷呢?
謝元嘉暗暗地唾棄了自己一把,就算他現在可能是主角,也不代表誰都得愛他,這是對他男神的玷汙。
攝政王發話,其餘做臣子的哪敢再多說什麼,反正他們這次來吹風也就是給皇上做個陪襯,畢竟不可能留著皇上一人站著,其餘人都回家睡大覺,大將軍首先第一個就能把他們吊起來打。
於是,傅景鴻就牽著謝元嘉的手一路往前走,其餘眾臣隻好也跟在後頭一起,一句話不敢說。
淳於雅走在前頭,眼睛一直在傅景鴻和謝元嘉交錯的手上來回轉悠,麵上一片糾結掙紮。
他的理智告訴他,這時候不能亂說話,傅景鴻羽翼已經豐滿,不是他這樣的閒散文臣動搖的了的,要保住皇上得從長計議,萬不能惹怒傅景鴻。
但是感情上,淳於雅隻想破口大罵。
自從考上狀元入仕,淳於雅就基本再也沒發過脾氣,一直在外頭端的清雅優柔,一言一行三思而行,遣詞造句無不精致講究,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少年貧寒時混街頭的痞氣了。
可是二十年後的今天,他隻想破了自己的偽裝,對著傅景鴻高聲辱罵。詛咒他這個卑鄙無恥小人破腸爛肚腳底生瘡!皇上何等純白無瑕,就生生的被這小人惦記上了,二十有七一把年紀的人,也配得上正值青春年少的皇上!
淳於雅正在心裡瘋狂詛咒,冷不丁突然被季少炎悄悄拍了一下。他努力糾正自己的表情,微笑著扭頭看過去,輕聲道:“將軍何事?”
季少炎常年在外,和淳於雅也不大熟,兩人一文一武,年紀又差的挺大,基本碰上了也就是點頭就算打招呼。但是今天季少炎在後頭也看了許久,有些不確定自己的想法,就來詢問一下?:
“丞相大人,你覺不覺得……傅景鴻那廝好像不懷好意?”
“將軍何出此言?”淳於雅故作驚訝。
季少炎撓撓頭,有些困惑的說:“我也不是很肯定,但傅景鴻那種人,無利不早起,我就沒見過他對誰那樣溫和。”
“他好像對皇上不大一樣,眼裡就跟要吃了他似的。”季少炎一臉擔憂,“他不會對皇上彆有用心吧?”
淳於雅有些詫異季少炎這朝內外出了名的心寬的將軍竟也有心細如塵的時候,但他必然不能直接說傅景鴻那點心思,隻隱晦的道:“王爺並無理由對皇上彆有用心,將軍莫不是想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