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意知道她指的是什麼,“沒有。”
“說說唄,他怎麼哄的你,給你買珠寶或者送樓了?還是一邊說老婆愛你麼麼噠一邊跪著求你彆離婚?”
“都沒有。”
“我就搞不懂姐姐你怎麼想的,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吊活的,我還以為你之前想開了,沒想到隻是嘴上說說離婚。”
“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許映畫才不聽許意的解釋,繼續咄咄逼人,“看到那邊那個大美女嗎,她是今晚的主辦方趙女士,五十來歲,嫁過三個男人,現在還想借著宴會的名義相親,就不能學學人家彆在一棵樹上吊死嗎?”
許映畫對顧深遠沒半點好感,一心想要詆毀他,勸姐姐從良。
剛才說話時嘴巴,沒個遮攔,想到哪裡說到哪裡,也不怕被彆人聽了去,隻想在氣勢上壓親姐姐一籌。
“人家趙女士是來認女兒的。”
一個低啞的男聲突然傳來,橫插在兩人中間,“映畫,在彆人的家裡,說話注意點。”
聽到熟悉的聲音,許映畫詫異回頭,“小叔……”
來人是許彥之,也就是許家小叔。在許意父親去世後,他成為許氏集團新掌權人。
外人以為許映畫和許意沒爹沒媽,空有許家千金的殼子,卻不知兩姐妹手頭裡都有不少不動產和股份,並且和許彥之的關係好到有求必應的地步。
許彥之藏青色西裝下身形挺拔,左上方口袋露出手帕一角,麵容俊美和藹,氣質溫雅,乍一看,倒不像是已過而立之年的年紀。
彆人眼裡的許彥之是為人和藹的紳士,許映畫眼裡的許彥之就是個資本家老狐狸,不滿被教訓,嘟噥道:“不搞尋女啟示,開個派對來什麼認女兒?趙女士的心思咱們可真摸不透。”
“她已經找到女兒了,隻是想借個機會向大家說明而已。”
“她女兒是誰?”
“待會不就知道了。”
“你現在和我說說唄,嗯?叔叔你最好了。”許映畫立馬纏上許彥之。
被纏得沒辦法,許彥之簡單提示:“她女兒和你有點關係。”
“???臥槽,我不會是她走丟的女兒吧?”
許彥之淡笑不語,一側目,和許意對上視線。
他眼窩略深,雙眸湛黑,看人時一動不動,便營造一種深沉的氛圍。
隻不過今晚,他的眼神,讓許意感覺到有幾分薄笑。
像是和許映畫一樣,在嘲笑她。
許映畫嘴巴向來快,不會早早地把她離婚這事說出去吧。
“聽說。”許彥之沒避開視線,緩笑問道,“你和顧深遠在鬨離婚?”
果然,許映畫這個留不住秘密的臭妹妹,估計第一時間就把她離婚的事告訴小叔了。
許意委婉回答:“出了點小矛盾。”
許彥之眉間浮現出耐人尋味,“據我對你的了解,不到迫不得已,你不會做出衝動的事情。”
“我要是不衝動的話,當初也不會吵鬨著要嫁到顧家。”
許意失笑,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愛情本身就容易衝動,不愛才是日積月累攢夠失望才形成的。
“真的沒事嗎?”許彥之不放心問一句。
在許映畫搶答之前,許意暗中捏著她的手腕,表麵上雲淡風輕,“真的沒事。”
“沒事就好。”許彥之說,“這段時間我們和顧家有個很大的項目要合作,如果你們離婚,可能就不會合作得太愉快了。”
“什麼?”許意一怔,“什麼項目?”
“水禾廣場,你了解嗎?”
許意感覺自己的腦子嗡嗡作響,周身仿佛靜了。
死一樣的安靜。
腦海裡空白一片,思緒混亂,除了想到之前參觀公司而了解的水禾廣場,還有先前顧深遠和她說的話。
他表示他並不想離婚,並且耐心地解釋他和女秘書是清白的,帶她去公司監督。
他所做的這些,不是直接表明心意,卻也讓人感覺他在認真對待婚姻。
然而,實際上他並不是為了她。
許彥之又道:“水禾廣場是顧深遠很久以前就有想法的項目,前期投資巨大但後期回報較高,不出意外會成為雲城的新型標誌性建築,小意,你有想法嗎?”
這些話聽到許意的耳中,基本被過濾得乾乾淨淨。
太陽穴有劇痛傳來,讓人暈頭轉向。
許意摁著眉心,很久才調整過來,無聲調地問:“小叔,這次項目對你們來說很重要嗎?”
“我倒是無所謂,遠森挺看重的,畢竟涉及新區發展。”一頓,許彥之問,“你看上去臉色不太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沒有。”許意忙否認,“這裡有點悶,我想去外麵一個人靜靜。”
外麵天寒。
許意裹上剛才下車後隨手帶的披肩,出了門後便感受到撲麵而來的冷氣。
冬天的夜晚,晚風冷颼颼的。
許意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裡。
周身熱熱鬨鬨得好像在過節。
彆墅的主人趙女士確實挺時髦的,五十來歲的人,品味卻前衛潮流,所舉辦的宴會深受年輕人喜愛,熱鬨聲快要掀天了。
彆人越是熱鬨,許意越顯孤獨。
許映畫說的對,她要是像趙女士那樣就好了。
女人真的沒必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有端酒的服務生走過,許意回頭看了眼,想叫人回來給她一杯酒時,驀地撞上前方的人。
“對不起。”她下意識地低頭道歉。
道完歉準備走時,那人卻繼續把她的路堵得嚴嚴實實。
“去哪兒?”
顧深遠熟悉的嗓音流入她的耳中。
看出來許意有些失魂落魄的,顧深遠用手扶著她的腰,沒讓她繼續亂動,問:“怎麼不看路?”
他的麵容,聲音,乃至氣息都是許意熟悉的,熱愛的,她曾因為他一寸目光而按捺不住狂動不止的心跳。
如今,卻死一樣的心如止水。
許意抬頭,黑白分明的眸光略閃著,嗓音克製到沙啞:“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你之前說你不想離婚,是因為什麼?”
“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你並不是舍不得我,其實是舍不得和許家的合作,對嗎。”
這個問題拋出來後,顯然出乎顧深遠的意料,猝不及防地,也沒做好回答的準備,眸色漸深,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卻始終沒回答。
沉靜片刻,許意深呼吸,一字一頓地強調:“你隻需要告訴我,是,或者不是。三秒內不說話的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一、二、三……
他並沒有開口否認,隻是抓住她胳膊的手勁更大了,像是知道她下一秒會落荒而逃似的。
許意突然釋懷了。
唇角扯出一個笑,現在腦海裡唯一的念頭便是嘲弄可笑的自己。
如他所說,她確實太好哄了,他都不需要做什麼,他一句“對不起”都沒有,她已經滿腦子的“沒關係”了。
“水禾廣場,有那麼重要嗎,讓你委曲求全地和我繼續維持婚姻也要完成的項目?”
許意問出這句話之後便後悔了,兩年全職太太把她當傻了,竟然去問這種白癡問題,成千上萬億的項目,和微不足道的她,本來就不具備可比性。
沉靜數秒,許意沒什麼猶豫地說:“明天周一,我們去民政局把手續辦了吧。”
顧深遠皺眉:“你又在鬨什麼?”
“我是認真的,我們手續辦了之後,可以假裝表麵夫妻,這樣的話,你和我小叔的合作依然可以進行,奶奶那邊也方便慢慢地交代。”
頓了頓,她又道:“看在我最後還為你著想的份上,你爽快點,放過我吧。”
前幾天,許意遞給顧深遠的離婚協議上,內容是她選擇淨身出戶,不要他一份財產,就連從家裡帶出去的衣服也少得可憐,珠寶首飾更是幾乎沒有。
她沒貪圖他能給什麼,婚後兩年,她不是在研究做給顧深遠的菜譜,就是替他購置生活用品,要麼便是去顧宅陪老人家解悶,尚好的青春全都揮霍在他這裡。
即使最後,她還在為他考慮。
顧深遠眉目不動,也沒鬆開她的意思,“如果我不呢。”
“你應該知道小叔對我和映畫很好,我要是對他告狀的話,他不會和你繼續合作。我們和平離婚,彆讓兩家為這事鬨得太僵硬。”
許意很少拿許家壓製彆人,哪怕在顧家老宅,常被那幾個八婆當話柄嘲弄,她也沒有耍許家大小姐的威風。
可能這些年對人和和氣氣的,以至於所有人都以為她好欺負,容易拿捏。
顧深遠禁錮她的力道太大,許意試著掙紮幾次都沒有成功,腕部都快被他攥紅了,男人麵色沉著,似乎欲言又止,強製性地不肯放手。
“放開我——!”許意終於忍不住,歇斯底裡地叫出來。
一出聲,她眼眶就紅了。
當初嫁給他的時候他不情不願,現在鬨離婚他還是不情不願。
結婚以來,她沒有一件順心事。
這種場合再喧鬨,他們這邊的動靜還是難免被人聽到,些些許許的目光投過來,但由於光線昏暗,隔著層層盆栽和走動的服務生,並沒有看清楚發生了什麼。
許意情緒爆發的同時,隱忍著不讓自己再次失控。
這是彆人的地盤,做客人的鬨出糗事,未免太失禮了。
男女力道懸殊,許意無論如何都甩不掉他,累得渾身快要癱軟的時候,一側突然傳來熟悉的男聲:“放開她。”
抬頭,許意看見不知何時跟隨她一同過來的許彥之就在眼前。
沒有過分的廢話,許彥之橫插在兩人中間,大手將許意穩當當地拉到自己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