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認為感覺還好,身體各方麵功能都很正常,沒有不適的地方,隻是偶爾有暈眩的感覺。
住院的話,挺浪費資源。
直到陳庭川給她做完檢查親自叮囑她在這裡先住著,她才安心住下來,這就導致顧某人總是有的沒的過來串門。
把她的病房當成他的家了。
隔三差五送吃的用的,偶爾還把他的崽崽帶過來。
哦不對,可能是他們的崽崽。
在親子鑒定沒出來之前,許意仍然抱著一丁點的希望,不覺得自己真的結過婚。
許映畫來看望的時候,許意忍不住問她:“他們說我嫁過顧深遠,並且和他有一個孩子,是真的嗎?”
儘管不太喜歡顧深遠,許映畫還是點頭:“對。”
“那我和他為什麼離婚?”
“因為……”許映畫猶豫道,“鬨了點夫妻矛盾吧。”
“他出軌了?”
“沒有。”
“家暴我?”
“也沒有。”
“那到底為什麼離婚?”
“不愛了。”
“……”
許意揉著腦袋,怎麼感覺這個對話有點熟悉。
許映畫說不好他們為什麼離婚,隻記得姐姐當時的決定挺果斷的,如果真論對錯的話,不一定全是男方的錯。
畢竟是許意當初鬨著嫁給他,其中一部分委屈是顧家那些遠方親戚刁難的,還有一部分是那個男人不愛她。
感情這東西奢求不來,不愛根本算不上罪過,他頂多沒儘到丈夫的責任,讓外麵的花邊新聞漫天飛。
“話說回來,我覺得姐姐你和姓顧的複合也挺好。”許映畫歎氣,“畢竟你們有孩子。”
“我又不認識他。”
“可是你現在的男朋友有點傳統,就算你們重新在一起,他也會因為你生過孩子而產生隔閡。”
“我……”
“實在不行,你和我小叔在一起也挺好。”許映畫突然靈機一動,“雖然老狐狸老了點,狡猾了點,但老男人會疼人。”
這個臭丫頭,還認真起來,盤算著那三個男人的優缺點。
許意沒太多的想法。
她並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突然昏倒這件事,許彥之應該告訴了許意的母親趙琴蘭,以至於那邊得到消息,跳過時間差,給她打了電話,詢問情況。
“我沒事。”許意答,“沒有大毛病。”
“我打電話給庭川,他說你們感情有點矛盾,是不是要分手了?”
“還沒確定。”
“男人多的是,不要在一棵樹上吊死。”趙琴蘭淡聲陳述,“既然分手了,那就回來吧,我不放心你在雲城。”
“就算不舉辦婚禮,實習的項目也沒定數,我暫時估計不能離開。”
“我給你投資,讓你玩。”
“……”
在這方麵,趙琴蘭一直以來都挺大方的。
“我不是玩的。”許意擰眉,“這不是小孩子模型。”
“小意。”趙琴蘭放軟語氣,“聽話好嗎。”
這三年,趙琴蘭儘量彌補過往缺失的母愛,幾乎是費心費力,百依百順,以至於A國上流圈的各色人種對這家的女兒格外羨慕。
“我再考慮吧。”許意有些頭疼。
她這個媽對她確實挺好,但總感覺缺了點什麼,母女間總是有一種疏離感。
晚上。
高級病房的設施較為完善,許意睡上幾天後逐漸習慣,配合護士昨晚例行檢查後,一個人用筆電做簡單的草圖,偶爾也會拿手機和陳庭川發微信。
他們字裡行間客氣體貼,但不甚親密。
無非是問吃了沒睡了沒,晚安早安。
夜漸深,黑蒙蒙的雲層籠罩著上空,覆蓋住住院病大樓。
環境靜謐平寂。
一如往常地,等病房燈滅了之後,顧深遠才從另一間病房出來。
他這幾天,比醫院值班醫生還要負責。
誰讓他睡不著呢。
誰讓他不管睡在哪裡心思都盯著某間病房呢。
今天,她隻和他說一句話,那就是,不要煩我。
這四個字內容不怎樣,聲音還挺甜美。
什麼時候,被罵也成享受了。
畢竟那幾年裡他連被罵的資格都沒有。
顧深遠在走廊踱了不到半小時的步,感覺到身後有詭異的腳步聲,不由得回頭。
入目的是陳庭川的臉。
他一身整潔白淨的白大褂,口袋處彆著一支筆,因為視線不好,戴了眼鏡,眯眼看人時,斂起原本真實情緒。
“顧總。”麵對顧深遠時,他依然禮貌客氣,“你怎麼在這裡。”
這就明知故問了。
哪怕這裡沒有許意,顧深遠來這裡守顧奶奶的夜也是正常的事。
“守夜。”顧深遠低聲答一句。
他不想被病房裡的人聽見聲音,不希望許意知道。
她一旦知道的話,應該會抵觸他吧。
要怪就怪他一開始過於莽撞,如果之前帶著顧傾南到她麵前賣一波慘的話,局麵應該好轉很多。
“我們談談顧老太太的事?”陳庭川臉上掛著斯文的笑。
比起許彥之,陳庭川更讓人捉摸不透。
交情不深,底細不知,顧深遠隻能勉強維持表麵的和諧。
他動不了陳庭川。
顧老太太的手術還掌握在陳庭川手中。
哪怕手術結束,術後修複,也依靠他。
主治醫師,不得不客氣對待。
嘴上說是談談顧老太太的事,等他們去光亮一些的前台時,陳庭川卻婉言笑道:“顧總,我覺得你應該放手。”
顧深遠擰眉:“什麼意思。”
“我喜歡許意,哪怕她生過孩子,我也喜歡她,之前所說的分手,除了認真考慮,也是在試探她能不能在此期間被你勾引走而已。”
“所以呢。”
“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我不想威脅彆人。”
“……”
不想威脅彆人,光聽這句話,已經是威脅了。
所以,他是拿顧奶奶來威脅的嗎。
“你高看我了。”顧深遠心平氣和,“她對我什麼態度,你應該知道。”
“我不能保證她永遠維持在第二重人格。”
如果變成第一人格,變成以前的許意,難保不會因為孩子和過去的留戀而改變想法。
陳庭川不知道他們發生了什麼,他來給予一定程度上的威脅,是防止後顧之憂。
他這樣的話,乍一聽像個小人,細想又沒太大的問題。
他是許意的救命恩人,他們也交往三年,雖然談不上愛得轟轟烈烈,但如果沒意外的話,結婚是必然的。
這一刻,顧深遠感覺自己的血液是冷的。
頭頂上的光,慘白得讓人發悚。
周身的空氣,也凍結了一般,讓人透不過氣來。
最殘忍的是什麼,是她拋夫棄子嗎,是她突然帶新男友回來嗎。
都不是。
現在最殘忍的變成了他根本沒來得及把許意追求回來,就不得不放棄,甚至被捆綁在道德的邊緣上。
道德邊緣就是,顧深遠為了奶奶,不應該和陳庭川硬剛。何況他連剛下去的理由都沒有,他和許意已經離婚,她和陳庭川才是情侶,他現在的所作所為,和男小三沒什麼區彆。
“我相信顧總是個聰明人。”陳庭川淺笑,“雖然你我明知道現在的她無論是否會出現第一人格,她都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喜歡,但為安全起見,還是希望你成全。”
昏淡的走廊,更暗了。
顧深遠唇角泛起嘲弄的笑。
陳庭川那家夥,這幾天是去調查他們了嗎。
連許意之前很愛他都查出來了。
他的話,沒大毛病。
一個外人都知道,不論她是一還是二人格,不記得或者記得,都不可能像以前那樣喜歡他。
放棄麼。
放棄不難,千個沒有她的日夜都過來了,日後有什麼難走的。
顧深遠攤開掌心,在昏暗的環境下,他攥著的這枚戒指,幾乎無光。
這是本該三年前向她求婚的戒指。
當時知道無望給她戴上,但還是時刻保存著,現在和以後應該沒機會了吧。
走廊拐角,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顧深遠停住腳步,眉尖蹙起,環顧四周,察覺周圍異樣氣息。
有人——
許意的病房門口,一個穿黑衣服的男子剛好經過,行蹤可疑詭異。
沒回頭,黑衣服憑著感覺知道自己暴露了,沒有多想,撒腿就跑。
顧深遠的腳步,緊跟著衝過去。
瞥了眼房門上門柄被動過的痕跡,顧深遠下意識想去查看房內的情況,但那個黑衣服動作很快,一旦離開視野就會直接溜掉。
不遠處,陳庭川正朝這邊走來,“怎麼回事?”
顧深遠扯過他的胳膊,把他往許意的病房門口一推,“你是醫生,你先去看看許意有沒有事。”
陳庭川皺眉:“你乾嘛——”
來不及多交代幾句,顧深遠跟著那人的方向追去。
那人奔跑的姿勢不像是專業的,那麼說明他不是專業犯罪團夥,再加上剛才如此容易暴露目標,初步斷定,他可能是個小偷……
可他的目標是許意。
不知為何,總讓人把這個黑衣服和三年前的車禍結合在一起。
…
安全通道的13層樓梯,黑衣服被抓住了。
同時,對應樓層的值班人員聽見動靜後,及時過來支援。
黑衣服發現逃不掉之後,有自殺的傾向,拿出隨身攜帶的利器,卻沒捅到腰身,被顧深遠攥住手。
兩人交織間,刀鋒劃到顧深遠的手腕。
頓時,鮮血從男人精壯的腕部流出。
現場較為混亂,值班醫生因為那人拿刀,畏畏縮縮的,有些後怕。
顧深遠麵無表情地把刀奪走,往地上一扔,讓醫生找來繃帶,將那人雙手捆住,冷聲質問:“說!你想對她做什麼?”
黑衣服的嘴像是被貼了封條,打死也不出聲。
他這個樣子,隻能等待警察的逮捕。
值班醫生看了眼男人腕上可怖的血跡,“這位先生,你傷口有點深,要不要我替你先包紮下……”
“不用,謝謝。”
顧深遠腦海裡浮現出許意的麵孔,沒有停留太長的時間,轉身進了電梯。
電梯往上的那幾秒時間,是漫長的。
許意應該不會出事……黑衣服連門都沒進去。
顧深遠過去的時候,病房的門,是敞開的。
裡麵的人在交談,並未注意到門口外什麼時候站了個人。
陳庭川坐在許意病床的邊緣,位置巧妙地擋住視野,讓許意隻能看到他一個人,瑩白光照下,她小臉略顯慘淡,確實被嚇壞了。
陳庭川溫聲問:“你剛才有看到什麼嗎。”
“我被擰門聲吵醒後,隻看到門玻璃上有一個黑乎乎的人臉,跟鬼一樣,好可怕。”
頓了頓,許意感激地看著他,“還好庭川你來得及時。”
陳庭川握緊她的手,笑著安撫,“彆怕,有我在。”
那一刻——
站在門口的顧深遠感覺原本無傷大雅的傷口突然疼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