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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1950[重生] 紅葉似火 17608 字 8個月前

周大全三天後才知道這個消息。

一得到消息, 他就馬上帶著周立恩去探監。

幾日不見,父子倆一見麵,都被對方的樣子嚇壞了。

“家成,家成你怎麼這樣了?”周大全看著兒子頭發剃得光光的, 兩隻眼睛裡充滿了血絲, 往外鼓起, 嘴巴上下一圈胡渣,落魄又狼狽,再無過去意氣風發, 心裡堵得慌。

周家成頹喪地坐了下來, 抬頭看著父親花白的頭發,佝僂的背和頭上的草葉子,苦笑了一下:“你怎麼搞成了這樣?”

這幾天, 因為手裡隻剩一點點錢,周大全不敢亂花,舍不得住店,帶著周立恩住到了橋洞下麵, 每天就買兩個包子饅頭充饑,渴了就喝河水。搞得一身灰撲撲,臟兮兮的, 像乞丐一樣。

父子倆坐在鐵窗的兩端,你看著我, 我看著你, 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儘的悔意!

良久,周大全還不死心,望著兒子問道:“家成,有什麼辦法能讓你出來嗎?”

從他知道母親和妹妹做的事開始, 他就清楚,沒人能幫他。蹲了好幾天牢房,周家成已經認命了,他的目光落到周立恩蒼白、羸弱、怯怯的眼神上,沙啞著聲音說:“爹,我會好好在這裡改造。你帶著立恩回鄉下吧,如今咱們家就他一個獨苗苗了,好好照顧他。”

“啥意思?姚玉潔不是懷孕了嗎?她就沒來看你……”

“彆跟我提那個賤人!”周家成忽然暴怒,一圈捶在了牆上。

嚇得周大全趕緊住了嘴:“你……我不說了,你彆生氣,你彆生氣……”

周家成閉上了眼睛,痛苦地說:“她已經打掉了孩子,要跟我離婚,你不要去找她了,沒用。”

對他,對孩子尚且能如此無情冷血,就彆指望這個女人能照顧一二父親和立恩了。

周大全愣了愣,簡直不敢相信:“她,她怎麼敢?這女人好狠的心,那可是我的寶貝孫子,這女人也太歹毒了……她一個女人哪能休男人,離了婚,誰要她?家成,你,你可千萬不能答應她,你聽爹的,要離了婚,你出來以後怎麼辦?你彆離,咱們拖也要拖著她……”

“夠了,爹,這不是我說了算,婚姻法規定了,隻要有一方堅持要離,另一方不同意也沒辦法,這婚就是能離。”周家成閉上眼睛,暴躁地跟他解釋道。

在鄉下過了一輩子,習慣了男尊女卑的周大全沒法接受這種新觀念:“咋能這樣呢,咋能這樣呢,這不是亂了套嗎?哪有女人休男人的,不像話。”

周家成聽著他的喋喋不休,臉上一片木然,從知道孩子被打掉開始,他就一直這幅表情。

直到周大全抱怨了一通停下來,他才說:“爹,你帶著立恩回去吧,我會好好表現,爭取能夠早日出來跟你們團聚。”

周大全抹了一把眼淚,傷心地看著兒子,不禁埋怨劉彩雲:“都是你娘那個蠢貨,貪圖小便宜,害了我們全家,我,我一定要休了她……”

“夠了,爹,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思?你休不休她,有區彆嗎?”周家成煩躁地打斷了周大全。

早乾嘛去了,他娘和周小蘭做了這麼多,尤其是周小蘭那個蠢貨一直藏不住事,他爹這麼聰明的人就一點都沒察覺?

事到如今,周家成心灰意冷,也不想去追究這些了,沒有意義。

周大全撫摸著孫子剛長胖了一點又瘦下去的小臉蛋:“誒,爹隻是不放心你,咱們家怎麼落成這樣了。”

周家成也想問,他好好的前程怎麼就變成了蹲大獄。

“當初我讓你們回鄉下,你們為什麼不願意?”周家成深吸了一口氣,忍不住埋怨周大全。

要是他當初肯帶著娘和周小蘭回去,就不會有今天的事,他還是好好的周排長,而不是這樣的階下囚。

周大全聽到兒子的埋怨,也是老淚縱橫:“我,我不知道她們會這樣糊塗啊!家成,是爹對不起你。”

父子倆隔著鐵窗相對垂淚,唉聲歎氣許久,直到探視時間結束,周大全才蹣跚著站了起來,依依不舍地望著被押下去的兒子。

一步三回頭地出了監獄,周大全忍不住轉身看了監獄一眼,這次一走,他隻怕沒機會再來探望兒子了,再相見得八年以後了。他還能等到兒子出獄,一家團聚嗎?

揩了揩眼淚,周大全抱著孫子走在茫茫街頭,不知該往哪兒去,兒子的判刑入獄,打碎了他最後一絲希望。

他摸了摸口袋,裡麵隻有不到一百塊,如今物價飛漲,這點錢,他們祖孫倆光是填飽肚子都撐不了幾天。

這城裡是沒法呆了,隻能回鄉下了。

可他們鄉下的房子已經燒了,春耕已過,也沒法種水稻了,回到鄉下他們吃什麼?隻能找親戚和鄉裡鄉鄰們借錢暫時度過這一年了,可他都這麼一把年紀了,立恩又小,山上家裡都得他一個人抓,不但要養活祖孫倆,還要還債,想到壓在肩上的沉重負擔,饒是周大全也想落淚。

沒想到他臨到了老了,不但沒能享子孫福,還要為了生計不停地奔波。

周大全抹了一把臉,抱起周立恩:“爺爺帶你回老家,好不好?”

周立恩年紀雖小,但跟著他顛沛流離了幾日,多少懂一些事了,他眨巴著水潤潤的眼睛:“好,可是奶奶和姑姑呢?好幾天沒見到她們了。”

“彆提她們了,兩個喪門星,立恩,都是她們把咱們家害得這麼慘的。”周大全咬牙切齒地說道。

周立恩嚇了一跳,不敢說話。

周大全伸出老樹皮一樣的手,輕撫著他的臉蛋:“立恩乖,彆害怕,爺爺不會害你,走吧,咱們回去。”

他用僅剩的錢買了回鄉下的車票,在火車站守了小半天,火車總算到了,周大全趔趔趄趄地抱著孫子擠了上去。

火車疾馳,江市的一切都不斷地往後退。周大全站在窗戶邊,看著遠去的熟悉城市,心裡五味雜陳。

這趟進城,兒子離了婚,蹲了監獄,老婆女兒更是要將牢底坐穿。當初有多風光的進城,如今就有多落魄。他渾身臟兮兮地抱著孫子,挎著個乾癟癟的包袱,如同喪家之犬一樣被趕回了老家,仿佛過去幾個月的美好生活都隻是一場美夢。

如今夢醒了,他又被打回了原形,回到了起點。

覃秀芳沒想到,婚姻法的頒布,她身邊第一個受益者竟然是姚玉潔。

姚玉潔跟周家成離婚的事傳得沸沸揚揚。因為周家成不肯離婚,姚玉潔堅持要離,還驚動了部隊的領導。

現在倡導結婚自願,離婚自由,有法律背書,這個事周家成不同意也沒辦法,姚玉潔這麼一鬨,上麵很快批準了兩人離婚。她的娘家人火速來家屬院打包帶走了屬於她的東西,周家成原先住的房子被收了回去,分配給其他家屬。

覃秀芳沒有目睹當時的情況,但架不住有米嫂子這個大喇叭。

“聽說姚玉潔來的時候,臉白的跟紙一樣,據說是小產了,好像是打了孩子,這女人可真夠狠心的。周家成一直很期待這個孩子,親自照顧她,結果他一進去,孩子就沒了,媳婦也要跑了,這可真是報應啊!”

覃秀芳笑了笑,沒作聲,這時候她說什麼都不合適。

不過米嫂子是那種沒人搭話也能獨自唱起一台戲的人,先說了一通周家的事,然後她又湊到覃秀芳耳朵邊:“現在私底下,很多人都在議論,周家成心裡肯定後悔跟你離婚了。也得虧你跟他離婚了,不然這會兒你得受牽連。咱們家那口子說,上麵非常震怒,準備為這個開會,讓大家都去聽呢。”

覃秀芳更關心後者:“那我也要去嗎?”

米嫂子想了一下:“應該要吧,你也是家屬啊。”

對哦,她現在可是貨真價實的家屬。覃秀芳笑了笑:“那到時候咱們一起。”

“這是當然,對了,秀芳,這婚姻法出來,咱們廠子裡有兩個女職工死活要離婚,攔都攔不住,你說稀奇不稀奇。”米嫂子又跟覃秀芳八起了廠裡的八卦。

覃秀芳順著她的話點了點頭,兩人聊著聊著就上課了,趕緊閉上了嘴。

三節課上完,覃秀芳收拾書本,跟著米嫂子她們一起出門,到了門口跟後麵的吳峰他們碰上。

大夥兒一起出去,米嫂子說:“秀芳,吳峰他們送你,我們就回去了啊!”

“好……”覃秀芳剛說完就看到沈一飛站在教室外麵的玉蘭樹下。

他今天似乎特意打理過,一身白襯衣收在軍褲裡,襯得肩寬腰窄,兩隻似乎會說話的眼睛灼灼地盯著門口,看到她出來,他的嘴角不自覺地漾出一抹溫柔的笑。

他怎麼來了,還打扮得這麼好看,覃秀芳心臟撲通撲通地跳!

部隊裡很少看到長得這麼白這麼俊的小夥子,米嫂子幾個興奮了:“這誰啊?長得真好看,他咋長這麼白,哪像我們家那口子,跟個黑炭一樣。”

“可不是,他在這裡乾什麼啊?”花嫂子也好奇地問道,“看樣子是在等人,他等誰啊?這小夥子怎麼以前沒看到過?”

米嫂子嘀咕:“新來的吧,不知道結婚沒有。”

吳峰也看到了沈一飛,有點意外,不過他馬上明白了沈一飛過來的目的,遂即扭頭衝覃秀芳笑了笑:“大妹子,我們先走了,再見。”

“哦,好的,再見。”覃秀芳羞澀地抿了抿唇。

聽到二人的對話,米嫂子糊塗了:“怎麼回事?吳峰,你今晚不送秀芳啊?”

覃秀芳趕緊說:“那個,米嫂子,今晚,今晚不用吳峰他們送,我,我先回去了。”

再不走,米嫂子待會兒肯定要問東問西的。

吳峰朝玉蘭樹下努了努嘴,意味深長地說:“以後可能也不用我們送了。”

米嫂子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到覃秀芳抱著書小跑著到了那個小夥子麵前,那俊小夥接過她手裡的書和本子,然後並排著離開了,明明兩人沒什麼親密的舉動,米嫂子卻感覺比她跟她家那口子都還要默契。

“好個秀芳丫頭,瞞得這麼緊。”米嫂子恍然,覃秀芳跑了,她追不上,還有個吳峰,“吳峰,你老實交代,這小夥子什麼來曆?”

“我不知道啊,哎呀,我想起我晚上的衣服還泡在桶裡沒有洗,嫂子們,先走了。”吳峰拽著傻愣愣的石大頭,趕緊跑了。

皎潔的月光下,沈一飛看到覃秀芳像隻蝴蝶一樣,飛奔著撲到他麵前,仰起潔白的小臉,麵色緋紅,緊張地說:“你怎麼來了,快走。”

“這麼著急?”沈一飛調笑。

覃秀芳不用回頭都能感覺到如芒在背的視線,她擰著秀眉,推了他一把:“哎呀,趕緊走,不然待會兒米嫂子她們過來,你就彆想走了。”

“這麼嚴重?”沈一飛嘴上懷疑,手卻利索地接過了她的書本,“那咱們要快點。”

覃秀芳兩隻腳飛快,像背後有什麼東西在追著她一樣,直到出了部隊,她才放緩了腳步,回頭看沈一飛:“你腿沒事吧?”

“沒事,都大半個月了,隻要不劇烈運動就沒問題。”為了讓她放心,沈一飛還抬了抬自己的左腿。

覃秀芳看了,趕緊說:“彆用力,我知道你好了,你把腿放下來。”

沈一飛失笑,聲音悅耳清脆,顯然他的心情非常好:“行,聽你的。”

聲音充滿了寵溺,聽得覃秀芳的耳朵都燒了起來。她伸手撫了一下耳朵邊的碎發,有些不大自在地說:“你怎麼來了?吳峰他們會送我的。”

“想你了。”沈一飛有些委屈地說,“你一天到晚好忙,在旅館的時間太短了,還天天被老板娘和那個小屁孩霸占,我想跟你單獨說會兒話都沒時間。”

覃秀芳哭笑不得的同時,心裡又升起一種酸酸甜甜的滋味,她翹起唇:“你,你彆這樣,你知道的,虞姐他們就快要走了,以後我都沒機會陪他們了。”

沈一飛還是有點不大樂意,磨牙說:“我都有點懷念以前了,你以前總是圍著我轉的,咱們一天到晚都在一起,現在好多人跟我搶你。”

覃秀芳被他這孩子氣的話給逗笑了,都說人老返童,不知道是不是上輩子去世的時候年紀大了,重生回來,沈一飛有時候特彆孩子氣,尤其是在她麵前。

“瞎說什麼呢,這樣好好的不好嗎?”覃秀芳嗔了他一眼。

他瞄了周圍一眼,見沒人,悄悄伸出尾指,勾著她的手指,然後輕輕一抓,就將她的手捏在手心,笑得像隻偷了腥的貓:“對,挺好的。”

覃秀芳怕被人看見,趕緊低斥:“哎呀,你放開我,被人看見了。”

“你的手太涼了,我幫你暖暖。”沈一飛緊了緊,握住她的拳頭不鬆手。他的手掌很大,幾乎比覃秀芳的手大了三分之一,正好將她的手包裹在手掌裡。

這都快到夏天了,哪裡還冷?覃秀芳哭笑不得,又拿他沒轍,唯恐他又搞出什麼幺蛾子,她趕緊轉移話題:“我看我哥最近還非常忙,有時候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是最近又有什麼事嗎?”

提起這個,沈一飛猶豫了一下還是對她說了實話:“還在盤查江市潛伏的敵特分子。”

“上次不是都抓到了嗎?”覃秀芳抬頭,錯愕地望著他。她以為一切都已經結束了,結果他卻說沒有。

沈一飛輕撫了一下她的頭:“潛伏的敵特分子哪是那麼容易一網打儘的。大部分已經落網了,應該還有極少數在潛逃,如果是小嘍囉也就罷了,怕就怕他們的頭目還沒落網。這種人能統領全市的敵特分子,跟其他市的反動分子聯係,甚至還能通過特殊渠道跟國黨取得聯係,隨時都可能策劃出一場驚天動地的大陰謀。”

聽他這麼說,覃秀芳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但她有點疑惑:“連你也不知道對方是誰嗎?”

沈一飛聽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耐心地解釋:“上輩子在餘氏化工廠發生了一場特大爆炸,席卷了方圓三四裡的土地,除了炸彈的威力,還有大量的強酸強堿溶液噴發出來,方圓幾裡幾乎都被夷為平地,造成了大量的人員傷亡。”

覃秀芳知道,他就是其中的一份子,雖然撿回來了一條命,但下半輩子卻要終身與輪椅為伴。覃秀芳忍不住握緊了他的手,無聲地安慰他。

沈一飛衝她笑了笑:“都過去了,當時死了好幾百人,有敵特分子,有普通百姓,還有我們的同誌,因為炸彈和強酸堿的作用,很多死人都麵目全非,有好幾十具屍體認不出是何人。具體是什麼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因為我被送去了醫院,後來江市一直相對平靜,沒再發生過大的反動活動,很多人都傾向於那個人陰差陽錯死在了他們自己策劃的這場爆炸中。”

但這輩子,他阻止了那場轟動全國的大爆炸,改變了包括他自己在內的許多人的命運,同時似乎也改變了雲狐的命運。根據目前查到的許多線索,老六很可能不是雲狐。

聽他這麼說,覃秀芳不禁有些憂心忡忡:“沒辦法抓到這個人嗎?”

這個人就像一顆不□□,太不讓人安心了。

沈一飛捏了捏她的手:“放心吧,有我跟你哥在,肯定沒事。說不定那個人早就死了,咱們隻是自己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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