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等,你們要乾嗎?”宋亮一下子察覺到了不對勁,連忙上前阻止,“我們家的事情,不需要你們管!”
“請問你是死者的弟弟嗎?我們接到爆料,聽說你要拿走死者女兒的賠償金?”於梅見過太多難纏的采訪人,很有經驗,順勢就把話筒遞到了他嘴邊。
“我兒子要替我哥摔盆送終,我怎麼就不能拿了!”宋亮惱怒地道。
“你哥有女兒啊,是不是那位小妹妹?”於梅朝著宋芾招呼,“小妹妹,你不想替你爸摔盆嗎?你要把你爸的喪事都推給你叔叔和堂弟嗎?”
宋芾連連搖頭。
“哪有女人摔盆的!從來沒聽說過!”陳招娣急眼了,朝著親朋好友招呼,“你們說是不是?”
親朋好友麵麵相覷。
有幾個看不慣他們夫妻嘴臉的親戚嘟囔了一句:“聽是沒聽說過,可你們也不能一口就要了三十萬,這讓小芾以後怎麼過日子?”
奶奶看著這架勢也有點慌,畢竟家醜不想外揚,被電視台的人拍去了,那不就是全市的人都知道他們家這些破爛事了?這也太丟人了。“阿亮,招娣,你們彆鬨了,趕緊送你哥上路,給你們十萬塊,行了吧?這錢不讓小芾給,我給!”
“對啊,算了算了,都是一家人。”親戚們都過來勸說。
陳招娣哪裡肯乾,婆婆的錢,她早就看成是自己的了。
“不行,沒有這個道理,哥啊,你閨女就鑽在錢眼裡了,”她嚎哭了起來,在靈堂棺木前一躺,“幫著夫家坑害我們宋家,現在還貪圖錢不肯讓你侄子送你上路,這是啥閨女啊,這是黑心腸的閨女啊!沒良心啊!”
村長被她這樣撒潑無賴的模樣下了臉,十分惱火:“你乾什麼呢陳招娣!丟我們村的人!你兒子到底來不來摔盆?”
“不分家產不來,”陳招娣死撐著不認輸,指著剛才幫他們說話的幾個長輩,急吼吼地尋求幫助,“你們倒是說話啊,這祖宗的規矩難道能隨便壞了嗎?”
那幾個長輩原本被許了好處,現在看著這架勢不對,都麵麵相覷啞了炮了。
“原來爆料人所說的都是真的,”於梅驚歎了,她是城裡人,身邊從來沒有這樣重男輕女的規矩,來以前她還將信將疑,今天算是漲了見識了,“在我們身邊居然還真的有人會有這種可怕的封建思想。為了摔盆,這位剛剛年滿十八的小妹妹即將要失去父親用生命換來的賠償款,這是封建喪葬禮儀對女性明目張膽的壓迫,省府和市府的移風易俗宣傳太有必要了!小妹妹,我再問你一句,你願意替你爸爸摔盆出殯嗎?”
“我願意。”宋芾顫抖的聲音堅定地響起。
“宋村長,你身為一村之長,你覺得這個建議怎麼樣?”於梅又問村長。
“我覺得也沒什麼不可以,這都什麼年代了,對吧?”村長很圓滑,笑眯眯地踢皮球,“不過,我們都不講究一家之言的,這種事情長輩為大,再問問宋家太公的意思。”
於梅把話筒遞給了在場最年長的宋家太公。
宋家太公已經八十多了,老臉漲得通紅。這輩的老年人很迂腐,當然不肯答應,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道:“這……這怎麼行……哪有——”
“爸,你來湊什麼熱鬨。”宋家太公的兩個兒子出來了,一左一右把他拚命往後拉,賠笑著道,“我爸他老糊塗了,彆聽他的。”
於梅把話筒一個個遞過去,一一采訪現場的親朋好友。出乎宋芾的意料,反對的親戚寥寥無幾,大多數都是牆頭草,站到宋芾這一邊去了,甚至有一個親戚還當場痛斥起陳招娣來:“呸,還說小芾沒良心,我看是你們的良心給狗吃了,昨晚上就來許我好處,說是隻要今天幫你們說話,到時候得了賠償款就給我們紅包做謝禮,這種昧著良心的錢,誰能要?”
躺在地上嚎哭的陳招娣嚎不出來了,臉越來越白,宋亮也說不出話來了。
夜長夢多,杜子驥一揮手,有人上來把棺木前的陳招娣抬走了,他拿起了棺木前的陰陽盆,交給了宋芾,朝她鼓勵地笑了笑。
宋芾的手有點抖,她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把陰陽盆高舉過頭,狠狠地往地上一摔。“哐啷”一聲,陰陽盆摔得粉碎。
鑼鼓嗩呐聲響起,棺木被抬了起來。
起靈出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