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芾驚慌失措, 有那麼一瞬間, 她想自欺欺人地躲起來,好避開杜子嵂那幾近噬人的眼神。
然而這不可能。
她隻好硬著頭皮叫了一聲:“杜……杜大哥……我……我隻是……和他路上偶爾碰到了, 然後說件事情,我這就要走了。”
杜子嵂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片刻之後,一步一步地朝她走了過來。
腳步很緩慢,腳步聲卻很沉悶, 仿佛在努力克製著身體裡湧動的怒氣。
手被用力地拽住了, 宋芾倒吸了一口涼氣, 還沒等她回過神來,身體被往前拉去, 她不由得踉蹌了一步。
俞呈煒又驚又怒,快步追了上來:“杜子嵂你乾什麼!鬆開小芾!”
顧昀寧的眉頭也皺了起來:“杜子嵂, 你怎麼這麼霸道?我請小芾喝杯茶, 你這麼斤斤計較,說出去不是惹人笑話嗎?”
杜子嵂的後背一僵, 慢慢地轉過身來,目光陰鷙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良久, 他的嘴角一勾,露出了一絲輕蔑的笑意:“我倒是不知道, 顧總有挖人牆角的喜好。小芾這個名字, 這麼親昵, 是你能叫的嗎?”
“我沒覺得有什麼不可以的,”顧昀寧氣定神閒地道,“我和小芾雖然沒見過幾次麵,但彼此都覺得很投緣,有共同的愛好一起交流一下也不是犯了什麼天大的過錯,你這樣發火,有失風度。”
宋芾叫苦不迭:“顧先生,你不要這樣胡說行不行?我們剛才加在一起也沒說幾句話,還有,你不要叫我小芾,真的,你和杜大哥是敵人的話,我們就沒可能成為朋友的,真的!”
顧昀寧的胸口一悶,不由得冷笑了一聲:“你就這麼怕他?”
這一個“怕”字好像戳進了杜子嵂的心臟。
他已經好幾次聽過宋芾對她的評價了,醉酒時、網絡中,宋芾都覺得他很凶。的確,和這位溫文爾雅的顧公子相比,他的確少了那層虛偽的外衣,不夠溫柔細致,更缺少女人喜歡的甜言蜜語。
可是,他想要嗬護宋芾的心,卻不比任何人少。
“小芾是我們家的人,她怕不怕我,輪不到你來置喙,”杜子嵂迎視著他的目光,一字一頓地道,“彆來糾纏她,要不然,彆怪我不客氣。”
他拉著宋芾往外走去,經過同行而來的譚浩和老陳身邊,簡單交代了幾句,從服務生手裡手裡接過了一個錦盒,便一路出了茶館。
車子就在外麵的停車場,他替宋芾打開了車門,看也沒看她一眼,冷冷地說了一句“上車”就自顧自地去了駕駛室。
這樣凶的杜子嵂,已經很陌生了。
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宋芾靠在座椅上,努力抑製著想要哭的衝動。
杜子嵂一路踩著油門,不一會兒就到了雍安府的地下車庫,熄了火,他轉頭看向宋芾,努力讓自己的語氣緩和一點:“好了,解釋一下,為什麼會和顧昀寧見麵?”
“啪嗒”一聲,兩滴眼淚掉了下來。
杜子嵂的心莫名跟著抽了一下,手不自覺地就想要抬起來替宋芾擦眼淚。
他忍了忍,不行,這次一定不能隨便心軟了。
居然陰奉陽違,和顧昀寧在茶館裡喝茶聊天。再這麼下去,哪天小丫頭要騎到他頭上來了。
“哭什麼?還委屈上了?”他皺著眉頭問。
宋芾低著頭沒吭聲,眼淚還是“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順著她的目光一看,杜子嵂呆了一呆。
原本白皙滑嫩的手腕上起了一圈烏青,青青紫紫的,看上去十分嚇人。
他慌忙握住了宋芾的手,一時不知道該揉還是該吹,又是懊惱又是心疼,做規矩的念頭飛到了九霄雲外:“我沒怎麼用勁啊,怎麼就青了?疼不疼?趕緊上樓去我幫你冰敷一下。”
宋芾哽咽出聲:“沒什麼……不疼的……我隻是……隻是心裡忽然有點難過。”
看著手腕上的烏青,她忽然想了很多。
她從小就容易起烏青,重活一世後一直隱隱覺得這個就是白血病的預兆。這一陣子她過得很好,下意識地就把前世的這個隱憂拋在了腦後,可今天,這烏青忽然把所有的一切都帶到了她的麵前。
她到底有沒有得這個病?會不會在這花樣的年華逐漸枯萎,離開人世?她沒有去檢查確診,會不會耽誤了最佳的治療期?
如果她得了病,不得不告彆這個世界,那麼,她就看不到疼她的奶奶了,也看不到率直任性的杜子騏、風流瀟灑的杜子驥,還有杜衛軍和呂芳菲,咋咋呼呼的齊雲菲、嬌小溫柔的費婻……
最重要的是,她再也看不到杜子嵂了,這個一直在身旁照顧她、寵愛她的杜大哥,雖然他今天又凶她了,可是,她還是覺得這個男人是上天派來的騎著白馬拯救她的英雄,揮舞著世界上最厲害的刀戟,趕走了一切妄圖傷害她的魑魅魍魎。
她不想死了。
她想好好地活下去,和這些愛她的人在一起。
臉頰上一暖,寬厚的指腹在她的眼角處摩挲著,拭去了她滾落的淚珠。
杜子嵂沉聲道:“彆哭了,對不起,我剛才看到你和顧昀寧在一起太生氣了,沒掌握好分寸,以後不會了。”
“杜大哥,我沒有想要違反和你的越法三章,”宋芾一邊抽噎一邊道,“我今天跟著顧昀寧他們喝茶,是想著能不能讓他們放棄和你爭搶那個項目,不行的話,也可以了解一下他們那邊的進程,最好能幫上你的一點忙……”
杜子嵂愣了一下,恍然明白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