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華章不讚同道：“牆上連個著力的地方都沒有，你還是抓著我……”</p>
明華章突然頓住，明華裳好奇地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上方隻是一個通氣窗而已。明華裳問：“二兄，你怎麼了？”</p>
明華章臉色十分冷淡，對謝濟川說：“你看著她。”</p>
謝濟川往明華裳身邊站了站，也問：“你發現什麼了？”</p>
明華章沒有回答，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樓下，果真看到二樓同樣的位置也有一個通氣窗。明華裳感覺不對，小心翼翼追過來，說：“二兄，這扇窗戶有什麼問題嗎？我進去看過，裡麵是間小隔間，和風情思苑沒有通道。”</p>
“不，一定有。”明華章臉色白得生寒，眼中是沉沉的黑：“不好，昨夜犯了大錯，我們可能放跑凶手了。”</p>
“什麼？”</p>
明華章指著二樓牆壁上方方正正的小氣窗，說：“昨夜他能從這裡進入命案現場，極可能已經銷毀了重要證據。”</p>
謝濟川從後麵跟過來，上下打量了一眼，擰眉道：“這個大小倒也能穿過一個普通身量的女子，可是，窗戶這麼高，牆上又沒有著力點，她爬不上去的。”</p>
“能。”明華章看向方才發現細絲的地方，說，“你們還記得山茶是如何跳舞的嗎？隻要把綢緞搭在三樓木板上，她站在二樓樓梯，拽著綢帶，可以爬入通氣窗。”</p>
謝濟川打量樓梯木板和通氣窗的位置，越看臉色越冷：“看起來可以，但最好找個女子試試。”</p>
所有人下意識看向外麵。大堂上，任遙陪坐在江陵身邊，周圍圍滿了輕薄曼妙的年輕女子，正熱情地喂他們吃點心。</p>
好像很忙的樣子。</p>
謝濟川表情有些微妙：“恐怕吹暗號他們也聽不見，我去叫她過來？”</p>
明華裳上下丈量距離，忽然說：“二兄，讓我試試吧。”</p>
明華章一驚，本能反對：“不行，太危險了，萬一摔著怎麼辦？”</p>
明華裳也知道任遙的身手比她好得多，讓任遙來探路更合適。但現在江陵和任遙被許多雙眼睛盯著，如果貿然叫走任遙，很可能會節外生枝。</p>
明華裳活動活動手腳，說：“沒關係，我可以的，再說還有二兄呢。”</p>
謝濟川幽幽道：“有他在摔下來是不疼了還是怎麼著？”</p>
為什麼明華裳處處將“我二兄”掛在嘴邊，仿佛有明華章在，天塌下來也不足為慮。</p>
“閉嘴。”明華章冷冷瞪了眼謝濟川，“你去那間小隔間裡，從裡麵接著她。”</p>
謝濟川雖然陰陽怪氣，但還是趁人不備，溜入隔間替明華裳開道。明華章拿出隨身軟繩，係在剛才掛著紅絲的木梯上，再次囑咐道：“注意安全。”</p>
明華裳朝外張望，趁沒人看這邊，一溜煙跑到二樓樓梯上，接住明華章拋下來的軟繩：“我知道。”</p>
明華章望著她</p>
拽著繩子艱難爬牆的模樣，欲言又止，最後他歎了聲，去後麵扶住她的腰，將她半抱到通氣窗前：“小心。”</p>
她甚至都沒有來看三樓的繩子是否係結實了，隻因為他一句話就親自上陣嘗試。他何德何能，能被人這樣信任？</p>
明華裳在明華章的幫助下爬入氣窗，還不等她想明白下半身要怎麼進來，裡麵便探來一雙細長微涼的手，握著她的胳膊將她抱下來。</p>
明華裳暈暈乎乎回到地麵，下意識扒著身前人的手臂：“謝兄等一等，我有點暈。”</p>
這時候旁邊的門輕響，明華章閃身進來，看到他們的姿勢頓了頓。</p>
明華章靜靜望了謝濟川一眼，謝濟川平靜放手，說：“看來你的猜想是可行的。”</p>
雖然明華裳演示的一塌糊塗，但至少證明這條路徑行之有效。如果換成一個腰腿力量比較強的女子，應當可以靠著繩索支持，從樓梯爬上氣窗，進入這間小屋。</p>
明華章不動聲色圈住明華裳手腕，將她拉到自己身邊，說：“你去找暗道，我陪著她。”</p>
這個隔間是用來給奴仆臨時歇腳的，空間十分有限，明華章扶著明華裳坐下，給謝濟川騰出走路空間。</p>
謝濟川在黑暗中摸索，明華裳緩了一會，回過神後很不好意思：“我又給你們添麻煩了……”</p>
“不麻煩。”明華章說，“是我麻煩你才對。”</p>
隔間關上門後非常黑，明華裳都看不見自己的腿，明華章像是感覺到她害怕，手慢慢握緊她掌心，無聲告訴她他在。</p>
黑暗裹挾著未知和恐懼，但他氣息平穩，手掌有力，給人強烈的安全感。明華裳的心莫名就安寧下來，外麵不知道是哪個姑娘唱曲，青樓這種地方自然不能指望唱雅樂，靡靡之音順著門縫飄進來，明華裳聽到裡麵的內容，指尖尷尬地蜷了蜷。</p>
她手指無意碰到了明華章的掌心，明華章以為她害怕，愈發用力地握緊她。一片混沌中，唯有身邊的少年存在感十足強烈。</p>
明華裳不好意思再沉默下去，沒話找話說：“所以，命案那日，凶手就是用這種方法進入二樓房間的？”</p>
低沉清越的聲音從旁邊徐徐傳來：“沒錯。從時間來看，應當是戌時左右老鴇給張子雲送酒，沒過多久山茶獻舞，從三樓跳到舞台。綢帶被丫鬟隨手塞到帷幔後，凶手悄悄躲在後方，趁人不備割下一截綢帶，躲入樓梯。他將綢帶懸在頭頂的樓梯上，借助綢帶的力量從氣窗爬入這間隔間，再通過暗門進入隔壁風情思苑，捂死昏迷中的張子雲。”</p>
明華章很確定地說：“所以，這裡一定有去風情思苑的通道。”</p>
“你倒也彆光說不乾。”黑暗中傳來一個涼幽幽的聲音，“二妹妹這麼大的人了，應當能自己休息吧。你能過來幫忙嗎？”</p>
明華裳不好意思，忙站起來道：“我也來找。”</p>
明華裳看不見，全憑感覺尋找，她仿佛摸到一堵涼絲絲的牆，正要仔細探索，不妨被人抓緊了手腕。</p>
謝濟川似笑非笑的嗓音響起：“妹妹，是我。”</p>
明華裳忙尷尬退後，撞到了另一個懷中。明華章扶住她的手臂，將她帶到牆邊，說：“這類粗活用不著你，你安心等著就好。”</p>
“喂。”謝濟川語氣不善地開口，“做粗活的人還在這裡呢。”</p>
明華裳道：“二兄，你不用管我，快去幫謝阿兄吧。”</p>
明華章嗯了聲，但身體紋絲不動。謝濟川發出不滿的聲音，明華章為了應付謝濟川，隨手翻動身邊的木架，好歹敷衍一下。</p>
明華章突然問：“三樓最北那間房間是誰住的？”</p>
“你是指最靠近樓梯的房間嗎？”明華裳抬頭望向上方，說，“我特意問過，是玉瓊在住。”</p>
按照天香樓的格局，玉瓊的房間正好在這間隔間上方，牆上同樣有一扇通氣窗，爬出去可以直接進入樓梯間。</p>
明華章慢慢應了聲，說：“那我們就要多考慮一個人了，昨夜，很可能玉瓊也出門了，隻不過我們沒看到。”</p>
雖然天香樓中會飛天舞的唯有山茶，但玉瓊是在教坊司長大的，未必不懂舞蹈。以她的身段，完全足以從自己房間的氣窗爬出來，落到樓梯上，然後從三樓樓梯跳到二樓樓梯，在不驚動外麵的情況下爬入隔間氣窗，打開暗</p>
門進入現場。</p>
如果真的是她，那她昨夜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出入，誰也不知道她破壞了什麼證據。</p>
這對他們查案實在大為不利。</p>
“我也想過這個問題。”黑暗中謝濟川的聲音突然響起，“可是命案那天，她在西樓，到東樓需要穿過大堂，凶手不可能是她。”</p>
明華章低低歎氣，說：“但這個地方昨夜有人來過。”</p>
謝濟川怔了下，馬上反應過來：“你找到暗門了？”</p>
“算是吧。”明華章指向南牆上的木架，“我一進來就覺得這個木架有點奇怪，隔間裡空間這麼小，為什麼不做一個高架子呢？現在我明白了，因為這個木架的輪廓，正好擋著門。”</p>
明華裳忙伸手去摸，是啊，她隻顧著在牆上、地上找縫隙，卻忽略了最明顯的地方。謝濟川走過來，都沒有去驗證真假，酸溜溜說：“你怎麼找到的？”</p>
“主要是為了陪妹妹。”明華章慢悠悠道，“隨手一翻，正好看到這裡有亮光。有光，那肯定有縫隙了。”</p>
明華章和謝濟川將木架移開，明華章試著一推，果然推開了。</p>
明華章麵色沉著，最先朝裡走去。</p>
幸虧外麵歌舞聲大作，擋住了他們這裡的動靜。明華裳最後進門，看到麵前熟悉的布局，倉皇蕭索的地麵，心知這裡就是命案發生現場——風情思苑了。</p>
他們之前的構想完全正確，凶手極有可能二度返回現場，破壞了某些線索。昨夜出門的人，老鴇，山茶，啞奴，以及占了特殊地利的玉瓊，都有可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