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垂文沒想到自己還能活過來。
他睜開眼,渙散的視線慢慢聚焦。
夏垂文粗喘著氣,喉結上下滾動間,他伸手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然後掀開身上的被子,艱難地站起身來。
入眼之處一片狼藉,三十平不到的小公寓裡,到處都是啤酒瓶子,茶幾和沙發上還有一堆吃剩下的泡麵盒子,隨意扔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
恍惚間,埋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漸漸地變得清晰起來。
像是想起了什麼,他伸手從枕頭底下摸出來一個手機,開機一看,屏幕上顯示的果然是2018年9月1日的字樣。
他呼吸微促。
他是夏垂文,戶省柳市洪安縣羅河村人,家境一般,祖上世代都是農民。到了他這一輩,姑且算是熬出頭了吧。
他是九年前考上的南市大學,學的酒店管理,南市大學是戶省最好的大學。
那時的他就像是一隻初出茅廬的鳳凰,不甘出身,帶著對未來的期盼,意氣風發,雄心勃勃。
直到大三那年——
那是在酒店管理專業08級和09級的聯誼晚會上,夏垂文喝大了,陰差陽錯地和學姐齊夢曼滾到了一起。
準確的來說,夏垂文當時並不知道和自己春風一度的人到底是誰。直到五個月之後,齊家人找上門來,告訴他,齊夢曼懷孕了,是個男孩。
醫生說齊夢曼身體不好,如果打掉這個孩子,恐怕會失去生育能力。
齊家人希望夏垂文能負起責任來。
這是其一。
最主要的是——
齊家家境富裕,齊父經營著一家三星級酒店,齊母是個家庭主婦,兩人名下隻有齊夢曼這一個女兒。
男人的通病,有了錢,就膨脹了,齊父也不例外,夢想著家裡紅旗不倒,外邊彩旗飄飄。就在齊父鐵了心準備把私生子領回家的時候,齊母被確定為京城江家的外家趙家早些年遺落在外的女兒。
京城江家是華國排的上號的豪門,家族傳承最早可以追溯到明朝,所以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攀上了江家這門親戚對齊家來說意味著什麼。
齊父當機立斷,把養在外邊的情婦連同私生子一起送去國外,又把名下酒店一半的股份劃給了齊夢曼母女,這才把她們倆給哄了回來。
也就在齊家人嚴陣以待,想要在江家麵前博一個好印象的時候,齊夢曼懷孕了,未婚先孕。
這事在現在或許是一件好事,一件能讓有情人快速結婚的媒介,可要是傳到門風森嚴的江家人耳朵裡,齊家的名聲就算是徹底的毀了。
齊家人沒辦法,這才找上了夏垂文。
驟然獲知這一消息,夏垂文先是彷徨,而後是激動,尤其是在看到齊夢曼的B超之後。
那是他的骨血,他的孩子。
更何況齊夢曼長得也不差,夏垂文對這位落落大方的學姐很有好感。
就這樣,夏垂文和齊夢曼結了婚。
齊家人說,齊家就齊夢曼這一個女兒,出於多方麵考慮,希望他們的第一個孩子能跟著齊家姓。
夏垂文覺得本來就是自己做錯了事,加上在這段婚姻裡他一直都處於劣勢地位,他想了想,也就答應了。
他畢業之後,就進了齊父名下的酒店工作,一上任就是前台部副經理,相比於他的那些還在實習期掙紮的同學,夏垂文已經贏在了起跑線上,他覺得自己找到了可以棲身的梧桐。
夏垂文在崗位上混的如魚得水,因為他本身就是學這個的,手段雖然稚嫩,但往往能夠精準的把握住市場的定位和前景,加上又有江家撐腰,天時地利人和,在他的幫助下,不過短短五年的時間,齊氏就擴張了十倍不止。
齊夢曼分娩的時候難產,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個月才緩過來,之後便一直在國外接受康複治療,後來又考上了加州大學的研究生,夏垂文和她一年到頭都見不到幾麵,更彆提過正常的夫妻生活了。
夏垂文沒把這些放在心上,他是個工作狂,巴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的時間都花在工作上。
直到五年後,夏垂文偶然看到一則留守兒童因為缺失父愛,長大後淪為恐怖分子的新聞,感慨萬千之餘父愛爆棚,抽空關心起孩子的學業來,然後就從孩子口中得到了他患有外耳道多毛症的消息。
所謂外耳道多毛症,是指患者初生時外耳道即有絨毛狀褐色靄毛,六歲後色澤轉為黑色,且耳毛最長可達到4.5厘米的一種病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