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病重到已經需要索額圖跑到德州去侍疾了。
講道理,太子走的時候還好端端的呢,除非是碰到刺殺,否則一個正值壯年之人,怎麼可能突然就病倒了,而且還病重到連床都下不了。
即便真的是病重了,那也應該是召太子妃、召太子的兒女、妾室去德州侍疾,讓一個已經告老致仕的索額圖去算什麼道理。
明眼人都能瞧得出來,這其中必有蹊蹺。
莊子上的幾個兄弟消停了,不再千裡迢迢送東西去給皇阿瑪表孝心。
京城裡邊也消停了,直郡王和八貝勒收手,而且還特意跑到莊子上來,把四貝勒請了回去。
本來皇阿瑪是安排了他們三個人共同監國的,結果老四跑到了莊子裡,就跟他們倆合夥把人排擠過去的一樣,可天地良心,他們彼此還鬥得你死我活呢,怎麼會聯手排擠老四。
如今誰也不知道在德州行宮發生了什麼,京城風聲鶴唳,在這個節骨眼上,還是小心些為好,免得被皇阿瑪當作出氣筒,又或者平白無故成了太子的替罪羊。
胤禎頗有幾分遺憾,不是遺憾四哥回了京城,也不是遺憾他們這個臨時種地小組散了,而是遺憾德柱這事兒。
如今太子病重,皇阿瑪就算是知道德柱是個奸佞小人,可能也抽不出手來收拾,大概又要讓此人逃過一劫了。
待在京城的胤禎不知道,德柱此時已經下了黃泉,而且還是以極其慘烈的方式。
太子爺自顧不暇,他確實是病了,而且是被迫病重,德柱被五馬分屍,索額圖一到德州,就被皇阿瑪軟禁起來了。
連同十三,也不得自由。
禦駕回京,已經是深秋了,太子還是太子,隻是並沒有露麵,直接回了毓慶宮。
索額圖一下子蒼老了很多,頭發已經全都白了,走路都有些蹣跚,整個人仿佛是一下子就被抽空了所有的精神氣兒。
十三爺整個人瘦了很多,看樣子也是吃了不少的苦。
包括胤禎在內,都明白太子這次怕是攤上大事兒,即便是沒有被廢,但看索額圖現在的樣子,日後都不太可能繼續為太子籌謀,太子一派相當於直接少了一根頂梁柱。
德柱是沒多少人關心的,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太監,起不了什麼作用。
也就胤禎還遣人隱晦的打聽了一番,知道這人沒落一個好下場,被五馬分屍和被吞入狼腹,這二者論起慘烈來,可以說是不相上下。
“這也算是他罪有應得,做了那麼多壞事兒,或早或晚都會有這麼一天的。”胤禎把這事兒原原本本告知了李卓。
他若是李卓,對方的死法不淒慘,都難解自己的心頭之恨。
李卓的腿傷已經養好了,他其實沒有主子爺心裡想的那麼在乎這事兒,賤命一條,也不隻是那一次在生死線上徘徊了。
但主子爺這份心意,他這輩子都不會忘的,刀山火海也會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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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爺南巡回來,沒幾天就從阿哥所搬出來了,同十四弟一樣,他也沒打算再辦溫鍋宴,理由是現成的,府裡邊沒有女主子,沒人安排這事兒。
胤禎帶了一簍子花生過去,這可是他親手從地裡挖出來的,尋常人他都不會給。
“禮輕情意重,以此來慶賀十三哥喬遷之喜。”
胤禎沒覺得不好意思,這會兒送什麼重禮啊,昨天的大朝會上,皇阿瑪一直在發脾氣,文武百官都戰戰兢兢,他們這些做兒子的也不好過。
若是可以請假,他才不想去大朝會上旁聽呢。
十三爺瞧著這一簍子花生,上麵泥巴都還未洗呢,真算是原滋原味了,他平生還是第一次收這樣的禮,一直緊繃著的神經,這會兒也鬆快了幾分。
“這便是你們在四哥莊子上收獲的花生了,我在南邊就見著了,還想著若是這次沒跟去的話,也可以過去幫幫忙,平素隻吃過這些東西,還從未自己動過手呢。”
十三爺也不想在這個弟弟麵前繃著,語氣儘可能輕快。
德州的事情他已經不想再回憶了,太子和索額圖的膽子實在太大了,也難怪皇阿瑪生這麼大的氣。
不過看樣子皇阿瑪已經不打算再追究太子了,也是,真要追究起來,太子不光是要被廢,這輩子想要做個富貴閒人都不行,因此皇阿瑪一肚子火氣全衝著旁人去了。
十三爺現在隻後悔,當初應該再果斷點,若是能徹底跟太子掰扯開,也不至於是如今這個局麵。
他受太子連累,一路上都跟著擔驚受怕,可太子謀劃這事兒的時候,一點口風都沒有跟他透過,甚至還差點把鍋扣在他身上,讓他替索額圖頂罪。
好在皇阿瑪這是查出來了,若是沒查出來,他未必有索額圖現在好過。
胤禎沒向十三哥打聽德州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印象當中,皇阿瑪可從來沒這麼不給太子麵子過,連昨天的大朝會太子都沒參加。
十三爺卻是主動提起了,不過沒說得很詳細,“我與太子兄弟之情絕矣,日後就輕鬆了。”
不管是被皇阿瑪冷落也好,還是被太子爺針對,但總歸是從太子爺船上下來了。
胤禎一愣,十三哥既然沒有解釋,就說明不能解釋,德州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現在大夥都還一頭霧水呢,十三哥作為知情人,但是也被皇阿瑪下令封口了。
“也好,日後咱們就是清閒二人組了,有的是事情可做呢,到時候也可以把九哥和十哥也拉來,清閒的皇阿哥多的是,想做事也不必拘泥在朝堂上。”
皇阿瑪不給他們差事辦,難道他們就自個兒找不到事兒辦了嗎。
“十四弟說的是,我現在就慶幸,還好是之前聽了你的,不至於現在連累八妹和十妹。”
他若是在京城有權有勢,對八妹和十妹來說固然好,但若隻是一個清閒的光頭阿哥,對八妹和十妹的影響也不大。
畢竟該學的東西已經學到了,那些課程全都是他和四哥、十四弟一塊製定的,但凡是在蒙古有可能用到的,都已經添加進去了。
再者,日後嫁到草原上去的公主,都會擰成一股繩,誰有難,剩下的人都會幫扶,實在不行就往大清遞信,草原各部到底還是臣服於大清的。
話是這麼說,可到底心裡是不怎麼痛快的。
胤禎頭一次主動喝這麼多酒,十三哥心裡苦,如今他能做的也就是陪十三哥大醉上一場了,等日後見到太子,還得恭恭敬敬地向人家行禮。
太子若是知道他有讓人把德柱的事兒散布給皇阿瑪聽,怕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這種事情隻要是做過,就會留有痕跡,或早或晚,太子都有可能查到。
絕不能這麼任人宰割,得讓太子不敢得罪他們才行,嫁去草原上的公主們可以擰成一股繩,那他們這些在京城的清閒阿哥們,也不是不能擰成一股繩。
隻要不去爭權奪利,他們幾個便是抱成一團兒,皇阿瑪也不會管的,太子並不蠢笨,得罪一個兄弟,或許不在意,但同時得罪好幾個兄弟,這不等同於自毀長城嘛。
“咱們是跟九哥、十哥一塊長大的,彼此都熟知,過往交情也不錯,五哥向來敦厚,而且也能被九哥拉過來,若是咱們五個能聚成一團,不說做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兒,但起碼能保證不被旁人欺負。”
這個旁人除了太子還有誰,直郡王已經自顧不暇了。
儘管還是長子,還是眾兄弟當中唯一的郡王,可手下的人被八貝勒挖走了一半,實力大損不說,也讓人有些懷疑直郡王本身的馭下能力。
十三爺這會兒肚子裡的愁悶真是沒了大半兒,十四弟總是有這樣的本事,天大的事兒在他眼裡都不是事兒,而且總能想到旁人想不到的法子,雖聽起來有幾分天真,但道理上是講得通的。
“那就咱們五個人,不再多加旁人了,不過這事兒提前得去跟四哥說一聲。”
十三爺沒想把四哥拉進來,四哥跟他們的情況不一樣,他們是在朝堂上沒有底子,日後怕是要清閒下來了,四哥卻是已經在戶部紮下了根,這些年又辦了那麼多的實事兒。
不像他,跟在太子爺身後這幾年,與其說是在辦差事,倒不如說是在幫著人爭權奪利,實實在在的差事壓根兒就沒辦幾件
至於旁的兄弟,關係沒那麼親近的,不適合加進來,萬一是個有野心的,那又會是一團糟心事兒。
而且他們五個人抱團取暖也就罷了,若是弄上七八個人,直接占了皇阿哥當中的一半,那可就不叫抱團取暖了,那叫‘占山為王’,不用太子爺出手,皇阿瑪也會把他們打散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