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晴不懷疑她姐跟姐夫能把日子過好,但要是帶上黃家那批人,這就難說了。做生意最忌諱的就是一大家子齊上陣,尤其還是各有各想法的一大家子。
沒有做粉條這點事,黃家就已經亂七八糟,這要是還做粉條,錢的事情攪和進來,隻怕會更亂。
錢晴有點心疼的摟著她姐:“你說我好大力氣給你薅出來,你又要跳回去。”
她之所以帶著她姐做生意,最根本就是想把她姐從黃家拽出來。她姐做什麼生意都好,不要消磨在黃家那個爛泥塘子裡就行。
結果她姐跟她出去見過了世麵,現在卻要主動回去!
錢雨把錢晴掉下來的頭發彆回耳後,聲音裡一片溫柔,但內容卻極為堅定。
“我都想好了,以前是我老端著,覺得她們可憐,一輩子就看頭上四角四方的天。想著自己讓一讓也行,誰還能真跟糊塗人計較。”
“現在我不這樣想了,糊塗人之所以糊塗,有時候也是欠教訓。”
“分家是一定的,拿我賺的錢養他們一家子,不可能。”
錢晴整個人都呆了,不得不說,她姐剛才說話真的太有氣勢了。讓錢晴想起來小時候她姐護在她麵前的樣子。
“姐,你做什麼我都支持你的。就是姐夫那邊怎麼說?”
錢雨神色複雜的看一眼什麼都不知道的黃三平:“你姐夫要是能下定決心,我還用等到現在?不用管他了,他要真是選了他娘和那一大家子,大不了我們就分開過。”
錢雨也是想了很久,她這邊的家人,她媽給她看孩子,她妹幾乎是白白給她送了一千多塊。錢晴甚至還考慮到她們夫妻倆長期兩地分居不好,要捎帶上黃三平一塊做生意。
黃家呢?前段時間她拿了枕巾回去引得一家子鬨彆扭,後來又送了三個檔次的文具盒,引得一家子又吵鬨不休。
同樣都是生活在一個屋簷下,錢家是一家子都在互相幫忙,黃家則是各有各的心思。
這幾次下來,黃老太也察覺出不對勁,昨天竟然好意思跟她說往後讓她拿東西回去時候注意數數人頭,彆漏了誰。
真是把她當成一個軟柿子,捏來捏去捏沒完了。
她說了是從妹妹那裡拿的,黃老太竟然還頂著厚臉皮問她為什麼不拿好的。
錢雨冷笑,拿好的?往後都不會有這個機會給她們了!
錢晴看著旁邊正在賣力吆喝的丁傑,心裡竄上來一個主意。
她是一直都想讓她姐分家的,但是這個家要是分的不好,她姐跟姐夫的關係勢必也要受影響。她姐說大不了就分開過,但錢晴知道,她姐跟姐夫的感情擺著,真要是分開了她姐心裡肯定也難受。
“姐,你打算怎麼分這個家呢?”
錢雨暫時也沒想好,目光猶豫看向黃三平。
黃老太一直把著一大家子不叫分開過,未必真是為這些兒女們好,不過是想壓著幾個兒媳婦,生怕分開之後她就當不了老太君,做不了一大家子的主罷了。光是看看村裡那些分家分戶的人家就知道,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互相之間小心思多,這樣反而會敬著老的。一旦分開過,除了每年那點養老的東西,其他什麼都撈不到。
這種情況下,她們四房其實都有些小念頭,但誰也不敢跳出來,都是打心眼裡指望彆人當這個出頭的椽子。
錢雨是因為想要做粉條,所以才咬咬牙想要當第一個挑明的人。
但錢晴卻不支持她姐這樣乾,這樣下來,其他幾房得利不說,她姐她姐夫的名聲也不好。
“姐,你給我說說黃家現在的情況吧?”
既然她姐不好出麵,那就讓彆人先出頭好了。一旦好幾個都出來說要分家,黃老太還能硬扛著不讓?
錢雨從上次拿回家東西開始,其他幾房的爭端都基本已經擺在明麵上。
黃家老大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也最討黃老太喜歡。長子今年剛結婚,娶進門的媳婦跟她婆婆一樣,也是個掐尖要強的。次子已經到了要結婚的年紀,正在相看。這一房習慣了多吃多拿多占。錢雨上一次拿回去的枕巾,最後黃老太做主,分給這一房兩對。
黃家老二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平日裡油嘴滑舌,大兒子已經定了親還沒辦酒。女兒則是還在上學,為這個家裡吵了無數次,但黃老二媳婦堅持說大房的幾個孩子都在上學,憑什麼她姑娘不讓上,硬是抗了下來。最近這一房火氣比較大,起因在於錢雨拿回去的文具盒,最好的給了四房的小子,次一點的給了大房的丫頭,最便宜的那個才給他們二房。
黃家老四現在隻有一個兒子,跟倩倩差不多大,黃老太雖然也疼他,但還是比不過大房,但因為比起黃三平這一房,黃老四到底還是有個兒子,所以平日裡在家裡的待遇就是不好不壞。
除了這幾個兒子,黃老太還有一個女兒,現在正是要說親的年紀了。攪和在家裡幾個妯娌之間,給這個幫幾句腔,給那個添幾把柴,簡直是唯恐天下不亂。
聽錢雨這麼一說,錢晴心裡就有數了。
大房多吃多占,怕是最不想分家的一個,二房比著大房,心態失衡,四房比著黃三平,又覺得自己能忍一忍。再加上一個調三斡四的小姑子,黃老太怪不得坐的穩當呢。
這幾家子心都不齊,她哄著大房壓住二房,再拖著四房,三房沒兒子隻有一個女兒,她還能壓榨三房讓其他幾房得利。
錢晴趴到她姐耳朵邊上說幾句,錢雨眼睛一亮。
“這能行?”
錢晴點點頭,黃家這種局麵,其實很好打破。黃老太把家裡弄成四平八穩的樣子,壓一個打一個的,看上去穩當,實際上隻要一家崩盤,黃老太就彆想過她老太君的生活了。
“就是你得動作快點,拖得越久越不好。我跟丁傑最近會經常來,咱們互相之間也能照應著。”
錢雨看一眼旁邊什麼都不知道的黃三平,對著妹子重重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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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黃家院子裡。
錢雨在鎮上賣完了貨回到家,黃家人口多,起的院子也大。雖然不是青磚大瓦房,都是黃泥做的房子,但七八間屋子連起來,看上去就知道是村裡人丁興旺的人家。
黃老太最得意的就是這一點,她這輩子,功勳卓著,生了五個兒子,活了四個,雖然男人早死,但家裡四個男丁,誰不說她在黃家居功至偉?
黃家吃飯是在院子裡,抬出兩大張桌子,堪堪坐下一家子人。黃老太一天中最高興的就是現在,因為不管是誰做飯,分飯的勺子都是在她手裡。
紅薯稀飯,配上雜麵饅頭,飯桌上放點小鹹菜,炒了幾顆白菜,還有幾塊煎豆腐。
自從去年開始包產到戶,大部分人家都沒有餓肚子的時候,但能敞開來吃肉還是少數。黃家這個夥食,在村裡也算過得去的。
黃老太拿著飯勺給各人分飯,輪到黃三平和錢雨的時候,幾乎就是在稀飯上麵舀,清水一般的碗裡再給加幾塊紅薯。
錢雨似笑非笑看向黃三平,黃三平低著頭不敢說話,隻是默默把自己碗裡的紅薯夾到錢雨碗裡。
錢雨倒是不餓,她被錢晴灌輸了一腦門子的跟以前不一樣的想法。自己都掙錢了,何必非要摳那一塊八毛的,所以她今天跟錢晴在鎮上悄悄去吃了國營飯店的糖油餅,這會兒一點餓勁兒都沒有。
黃老太分完飯,剩下的給自己碗裡倒了稠乎乎的一碗粥,象征性的又加了兩塊紅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