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錢晴就有了答案。
錢家的堂屋裡坐了不少人,本來就不大的屋子滿滿當當,錢母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錢父在錢奶奶身邊陪著說話, 卻不見錢雨跟倩倩的身影。
錢奶奶年歲大了, 頭發已然花白, 視力也模糊。她今天特地穿著一身帶著補丁的棉襖,正縮著手坐在火爐邊上, 臉上深深的溝壑裡都是擠出來的笑容。
她身邊站著錢晴的二堂哥, 這個比錢晴大了幾歲的二堂哥,自從初中下學之後就一直遊手好閒。除此之外, 還有錢晴的二堂嫂和錢晴的大伯, 都圍在錢奶奶身邊。二堂嫂長著吊梢眉, 眼睛四處瞟著,大伯則是歪在凳子上沒個坐像。
錢母看見女兒女婿來了, 站起來接過對方手裡的東西。
“來的還怪早,我還尋思外麵冷, 你倆要起晚呢。”
錢晴把東西遞過去,悄聲問道:“我姐呢?”
錢母撇了下嘴:“我讓她帶上倩倩出去玩兒了。”
按理說,應該是錢父錢母回鎮上去看錢奶奶的。錢奶奶生了兩兒一女, 大兒子就是錢大伯,小兒子是錢父。當年錢父考上了Y市的火柴廠, 錢大伯則是不想讀書也乾不了活,整日混在鎮上。
錢父本來也準備好了初三回鎮上去,誰知道錢奶奶昨晚上就帶著大伯一家人來了,除了頂替了錢母工作的大堂哥錢進一家在城裡還還沒到,錢家大房基本上人全部到齊。昨晚上人多到家裡沒床鋪, 還讓錢父錢大伯跟二堂哥都打了地鋪才能睡下。
母女兩人正說著話,那邊的二堂嫂白桂芬立刻就湊過來,嘴上跟錢晴打著招呼,手卻直接伸向錢晴周皓帶來的東西上。
“哎喲,小晴現在長的真好看,這是妹夫吧,還是去年過年才見過一回呢。這東西是孝敬奶奶的?真是有孝心,我拿給奶奶看看,讓她也高興高興。”
比起錢雨明明白白做了工廠的女廠長,錢晴雖然也穿的光鮮亮麗,但到底隻是個個體戶,白桂芬昨天被錢雨的氣勢炫了一臉,想當然覺得錢家姐妹裡,錢雨才是值得巴結的一個。
那邊錢奶奶雖然眼睛不好使,但耳朵靈光的很,立刻接著話頭:“好好好!小晴從小就是個有孝心的,送的東西不在貴重,我年紀大了,也不稀得吃那些好東西。你們有這個心就行……讓我看看都有什麼?”
錢晴:……
她這輩子最佩服的就是她奶奶這種瞎話張嘴就來的本事,她爹被蒙也不冤枉。明明以前從來沒給過自己一個好臉,現在卻成了“從小就是有孝心的”。
二堂嫂白桂芬動作極快的掀開籃子上麵搭著的粗布,嘴裡一驚一乍的:“哎呦,這麼大一條豬大腿!奶奶,咱可沾了小晴的福了。還有這麼大一包奶糖,等會兒就給您泡一杯您喝著。哎?這個是什麼東西?”
錢晴麵無表情,把白桂芬手裡的蜂王漿撥拉回籃子裡:“中藥。給我媽補身子用的。”
說著就抬高了腔調:“媽,豬後腿你中午做菜吧,奶奶大伯都難得來一趟,奶糖是我買給倩倩的,放家裡叫她每天吃一個就行,吃多了掉牙。”
白桂芬被錢晴這樣不留情麵的話打擊的麵子快要掛不住,那邊的錢奶奶也在心裡暗暗運氣,但卻拿錢晴沒辦法。
這丫頭,從小就是個潑的,是個氣性上來連她兩個堂哥都打的瘋丫頭。
本來想著她結了婚會好點,今天當著她男人的麵會收斂,沒想到還是這麼不給人麵子。
白桂芬結婚兩三年,隻生了一個女兒,白桂芬便把女兒送人了,想著再生一個兒子。這會兒錢晴提起了黃倩倩,讓她心裡跟紮根刺一樣的難受。
“小晴,不是這麼說的,倩倩姓黃……”
錢晴仿佛沒聽到白桂芬說話,拉著錢母問:“媽,咱中午吃什麼?做點酸甜口的吧,想吃糖醋魚。”
錢母嗔怪地搗了她一指頭:“家裡沒整魚了,用油炸魚塊給你做吧,年前做的番茄醬還有點,正好能做。”
周皓在一邊認真告狀:“媽,她吃不來太酸,一吃多了就胃難受。”昨天年夜飯都吃過一次糖醋魚了。
錢母聞言立刻無視了錢晴瞪周皓的眼神,附和道:“那就不做了,做點彆的。”
邊上的白桂芬:……
我話還沒有說完你們就當我不存在嗎?誰要聽你們討論什麼糖醋魚不魚的!
試圖把話題扯回正軌的白桂芬:“倩倩到底姓黃,跟咱們家不是……”
周皓已經開始哄錢晴了:“炸魚塊做成醬香的也一樣,你不是喜歡吃香汁排骨嗎?一會兒叫咱媽給你做點。”
錢晴勉為其難:“那行吧,家裡碗盤估計也不夠,你一會兒去看看供銷社開門沒,開了就買點碗盤回來。”
錢母“咦”了一聲:“我記得家裡好像有幾個,你過來幫我數數,夠了就不用去買了。”
白桂芬:……
所以你們就不能讓我把話說完?!她的話梗在喉頭,憋得臉都紅了。偏偏錢晴當沒看見,
旁邊看著自己老婆丟臉的二堂哥臉上掛不住,錢大伯手裡捏著一根煙抽的整個屋裡煙霧繚繞,錢父的眉頭都皺了起來,家裡可還有小輩,連他現在都不在家裡抽煙了,生怕薰著外孫女。但錢奶奶卻仿若未覺,無視了大兒子抽煙抽的屋裡全是煙氣。錢父一時也不好說什麼,隻能安慰自己大哥一家過了今天就回去了。
“小雨怎麼還沒回來?要不叫桂芬出去找找她,多冷的天呢,抱著孩子在外麵玩。”
錢奶奶一臉慈愛的看著錢父:“昨晚上我也沒怎麼好好親香倩倩,這也好幾年沒見著了,怪想的。”
正說著錢雨牽著倩倩回來了,自從她離了婚又開廠的消息傳開,這幾天錢雨算是看到了種種人情冷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