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101(1 / 2)

幾個工人的說話聲音都不大,但是陳副廠長卻直接拉高了聲音,吼了起來。

“你們說什麼呢!?你們的意思是我拿走了設計?邢廠長你就這麼看著他們汙蔑我?還是說你也是這個意思?”

陳副廠長高聲叫嚷道:“天地良心!廠裡的設計和跟晴月的接洽都是姓邢的一個人做!你們看我平時往車間去嗎?憑什麼就認定是我賣了?”

不得不說,陳副廠長這副樣子著實是唬住了不少工人,看他那副義正嚴詞的樣子,瞬間就讓人群騷動起來。

“真是陳副廠長做的?”

“彆不是還有彆的人摻和吧?”

“……廠裡跟人家接洽的一直都是邢廠長啊。”

……

錢晴這時候一言不發,她是來下訂單的甲方,不是來給這些人斷官司的。牡丹製衣廠內部的問題,還是留給他們自己解決。

這邊邢廠長也站了出來,剛才一路上錢晴已經跟他說過了。一個廠子最好不要有太多的聲音,國營廠子那中三步一個領導,五步一個主任的情況完全不適用於現代化公司。她們晴月就是很少設置領導,這中被聞蘭稱為扁平化的管理方式,能讓上麵意思更加通暢的傳達到下麵的員工處。

中間的領導越多,消息傳遞的效率就越低。再加上一個廠子的領導人心不齊,勁不往一處使,那彆說是當代工廠,就是做什麼都不會成。

邢廠長平素不愛摻和廠裡那些辦公室鬥爭,但是錢晴的話說的很明確,如果牡丹製衣廠不能一勞永逸解決問題,那晴月跟他們的合作就隻能取消。

邢廠長在心裡歎息一聲,不論如何,他是必須摻和進來了。不把陳副廠長壓下去,廠子裡的生產就不可能恢複正常。

“陳廠長,是不是你做的,這件事很好判斷。”邢廠長的態度也不自覺的強硬了起來,“這位姓許的同誌擾亂我們廠裡的生產,我們不如直接報警,有什麼等到公安來了再說。”

邢廠長按照錢晴說的,從貨客入手。畢竟廠裡的工人怕事,能剛才說那麼幾句就是鼓起勇氣了,真讓他們冒著掉了飯碗的風險得罪陳廠長,估計他們也不敢。邢廠長要是死拽著這些工人的供詞掰扯,很容易就會讓陳副廠長胡攪蠻纏。

至於這個叫許三兒的貨客,錢晴可以據理力爭,可以跟對方口舌爭辯,但是不能讓她來出麵說報警的事情。

邢廠長感慨於錢晴的眼明心亮,周圍還有貨客在,她是晴月的老板。就算對方坑她騙她,但到底是沒有成功的。錢晴如果不依不饒非要報警,那在其他幾個貨客眼裡,對錢晴也會有意見。

要知道前幾年雖然是放開做生意,但是各地情況差彆可大了去了,聽說去年嚴打還有地方逮那些個體戶。這些生意人,最怕的就是摻和公家事。

所以,這話隻能讓邢廠長站出來說,從許三兒那裡撕開口子。

果然,這話一出,許三兒和幾個貨客都倒抽一口涼氣。

不就是來鬨一鬨,還沒鬨出來個明白,單也沒撤,定金也沒拿回來,怎麼就鬨到要找公安的地步了?去年嚴打的後勁還在這些人心裡蒙著陰影,這會兒聽見要找公安,許三兒都快要癱在地上了。

“你你你、你……我不退了還不行嗎?”

聞蘭這時候站了出來,語氣裡都是涼颼颼的:“這跟撤單是兩碼事,許同誌,這會兒是廠子要追究你們來乾擾生產,跟我們晴月沒關係……等到你這邊的事情處理完,我再來跟您商量撤單的事情。咱們合同裡有個補充條款,就是如果真要撤單,那晴月也可以答應,條件是以後晴月跟您不再建立任何合作關係。當然了,撤單咱們也不可能定金全退,隻能退您百分之五十。”

錢晴的合同都是統一在梧桐大學的法學教授那裡做的,這些條條款款都寫的很清楚。是那中拿去打官司都不會有什麼漏洞的東西。

旁邊幾個貨客一聽這話也暗暗著急,他們就是來陪著許三兒的,又沒伸手又沒乾擾,本來事情應該是落不到他們身上的。但是聽聞蘭這意思,追究責任這事,晴月是不管的?

那怎麼可以!公安來了十有**是把所有人都給帶回去調查,再把他們也算到許三兒一撥可怎麼辦?

當即就有貨客打圓場:“錢同誌,你多少也說句話,我們就是一時糊塗才來的。包括許三兒也不是有意的,這不是有人攛掇嘛,再說也沒真耽誤多久。你跟廠子說說,咱們私下能解決的事情,何必非要找公安來呢?”

錢晴一臉無奈:“這事情我怎麼說?人家廠子裡的內部問題,我摻和不了啊。再說了,你們應該多勸勸許同誌,有什麼趕緊說什麼,他要是趁早講明白,咱們也早點散場,讓人家廠子抓緊時間生產不是?”

在場的幾個人都心知肚明,錢晴要是想插手肯定是能插手的,畢竟牡丹製衣廠現在就是看著她的臉色,哪兒能不會考慮她的意見?

但是錢晴擺明了就是拖,幾個貨客互相對視一眼,聰明的已經看出來了。錢晴這手就是借著他們幾個的由頭替牡丹製衣廠掃清障礙,幫這個邢廠長立威。

“……許三兒,你彆瞞著了,有什麼趕緊說吧。”

“就是啊,我們跟蒙頭瞎子一樣陪著你來鬨,你多少把真相說出來啊。”

……

幾個貨客七嘴八舌說了起來,旁邊的陳副廠長暗道一聲不好,還不等他出言打岔。這邊許三兒已經滿臉大汗的嚷出來了。

“就是這個姓陳的跟我說的!”

“他找到我說讓我借著外麵有便宜貨的口風,過來鬨一鬨。等到把姓邢的鬨下去,他就給我多做一批衣服出來,按照出廠價賣給我。”

“就是他!”

這話一出,邢廠長微不可查的鬆了口氣。錢晴一直緊著的內心也鬆懈了下來。

陳副廠長這下子徹底慌了,廠裡的工人他怎麼都能壓下去,畢竟誰也沒有那麼大的膽子跟他一個廠長過不去。但外人的指責就顯得尤為刺眼,對方說的話基本上就是給他判了死刑。

“你你你你胡說什麼!我就沒見過你!”

許三兒跟豁出去了一樣,眼眶都紅了起來:“就是你去旅館找我的!你還請我去吃了飯,就昨天,在鬆坪路的大飯店!走的時候你還說了記在你們廠子的賬上,不信咱們去找人對峙!”

他這會兒才悔不當初,就不該貪那點小便宜!本來陳副廠長找他說有更便宜的貨源,他一摸就知道對方的貨不對勁,本來就沒打算應承陳副廠長。是後來陳副廠長給他灌了兩瓶黃湯,忽悠他說往後都可以跳過晴月從牡丹製衣廠直接拿貨,他這才動了心思的。

誰知道晴月的老板看上去柔柔弱弱,怎麼那麼會較真!

陳副廠長被這話打的整個人都蔫了,邢廠長也高聲喊著邊上的工人去把會計找出來。牡丹製衣廠跟鬆坪路的大飯店有合作關係,平時招待客人都是在那裡,大飯店也能讓他們打白條到年底再統一結賬。但是每次打白條都要先跟會計說一聲,會計好把這一部分的錢記賬。

不一會兒會計就來了,聽了事情經過,會計也是一臉的不可置信:“……昨天上午,陳副廠長給我說中午要帶客人去飯店吃飯,領了一張白條走。”

這下子,不管是貨客,還是工人,不論是錢晴帶來的人,還是陪著許三兒來的人,全都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陳副廠長打的好算盤,先把設計賣給紅興製衣廠,然後又找了一個貨客來,借著紅興這件事鬨,打算是把邢廠長弄下去,或者把自己加進來。哪怕是讓他摻和一小點,往後他都可以借著晴月的設計掙錢。

邢廠長臉色難看的很,倒是也不提找公安來的事情了,扭頭對著工人們說道:“陳副廠長這件事我要往上級彙報,咱們廠裡內部也要開一個大會,給陳副廠長的行為定性。”

公家的飯碗確實是鐵的不錯,但是要是領導得不到工人的支持,那大家是可以通過開大會投票出一個結果的,隻要把結果遞上去,這個領導要麼是被調走,要麼就是提前退休。

邢廠長看著已經說不出來話的陳副廠長,對著工人們朗聲說道:“我知道大家日子不好過,這幾年私營企業起步,咱們國營廠子一日比一日難。但是有些話我也憋在心裡很久了,今天借著這個機會一吐為快。”

“咱們牡丹製衣廠成立了十幾年,你們基本上都是廠子裡的老人,這十幾年,咱們牡丹製衣廠雖說不是什麼大廠,但是也是一個穩定的廠子。十年前咱們賣的最好的褲子一年能生產大幾萬條,連報紙都來采訪過。這一切,都跟大家的辛苦付出分不開。”

“後來,改革開放了,上門的訂單卻一天比一天少。我知道你們中間不少人不能理解。”

“你們最近接了晴月的訂單,也看到了人家的衣服是什麼款式對吧?你們覺得,咱們過去那些款式還拿得出手嗎?還有人要穿嗎?”

“廠子裡帶我一共是三個廠長,四個生產主任,兩個車間主任,兩個出貨主任。我就想問問大家,咱們一個不到一百人的小廠子,真的需要這麼多的主任廠長嗎?”

“還有咱們一線的工人,做到一半出去買煙的,上個廁所一上半天的。工資隨著資曆漲,但是技術水平卻沒有跟著歲數一塊漲。”

“這些問題,之前就一直存在,可是大家沒有一個人想著去解決。甚至這次,陳副廠長的行為你們中間有人知道也不願意站出來。我知道你們是怕,擔心掉了鐵飯碗。”

“但是你們睜開眼睛看看周圍,鐵飯碗還能端多久?我也不瞞各位,如果沒有晴月的訂單,咱們廠子原定的應該是這個月就要清算資產,全員下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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