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籽心從來沒想過她這輩子還能再遇到大虎和二虎……
從來沒想過還能回到遙遠的北方, 還能夢回一次曾經的地獄——
而大虎和二虎,就是地獄的締造者!她正是被人販子賣到了小興安嶺,正是被大虎父母買回去給大虎做媳婦的……
葉籽心感覺到自己強烈地呼吸困難,她
“陳……”葉籽心睜大眼睛, 聲音顫抖著,“陳先生……這……他們……”
陳楚硯意味不明地冷哼了一聲,然後他用大拇指猛地按了一下方向盤上的喇叭——
“滴滴滴滴——”
前方的兩個人飛速地抬起臉。
葉籽心猛地往後一縮,她驚叫了一聲:“陳先生!”
他們兩個衣衫襤褸, 二虎的臉上滿是各種各樣的淤青, 而大虎暴瘦, 臉頰凹陷, 乍一看似乎鼻梁被打塌掉了, 兩個人的狀態與其說是“兩個人”, 不是說是“兩隻鬼”!
雖然他們本來就是一群魔鬼!
“陳先生……”葉籽心的身體微微戰栗著, 她望了望陳楚硯,“他們是誰啊?是大虎和二虎嗎?是怎麼了?”
“嗬!”陳楚硯冷笑了一聲, 他冷冷地盯著前方的兩人幾秒鐘,才移過眼看向葉籽心, 反問道:“你難道不認識他們了?”
葉籽心怎麼可能忘了他們?!
陳楚硯熄掉車前的大燈,打開了車門,走下了車。
葉籽心眨了眨眼,眼睜睜地看著陳楚硯繞過奔馳越野, 麵無表情地走到副駕駛的位置, 然後拉開了她身側的車門——
黑夜之中, 陳楚硯對葉籽心伸出了手,靜靜地看著她。
葉籽心抿了抿唇,弱弱地叫他:“陳先生……”
她當然知道陳楚硯的意思是想讓她下車,但她真的不願意……
她不明白陳楚硯為什麼要帶她回來,更不明白陳楚硯為什麼要讓她麵對大虎和二虎……麵對這些曾經給過她傷痕的“魔鬼們”!
陳楚硯沒有冷硬地去強迫葉籽心下車。
兩個人就那樣相對無言地對視了幾秒鐘,最後——
葉籽心微微低下了腦袋,再慢慢地抬起胳膊,將自己的手放入陳楚硯的掌心之中。
***
橋洞裡昏暗且潮濕。
甚至能聽到他們腳步聲的回響——
越是走近,葉籽心越是害怕,剛走了不到十步,她的雙腿自然而然地開始發軟……
過去種種回憶強行地往她的腦海之中灌!
大虎是怎麼對她拳打腳踢、惡言相向,因為他之前調丨戲村頭殺豬家的女兒被廢了下麵的“家夥”,便心理變態又扭曲地對她發泄怒火——
他打她,虐丨待她,在北方冬天最冷的時候用刺骨的冰水潑向她……
隻因為她是買回來給他做媳婦的……
而二虎呢,作為大虎的親弟弟,他的惡劣程度和大虎不相上下。
有的時候他甚至比大虎還要狠毒——他嫉妒大虎!
熊熊的妒火在他的心中燃燒著!
憑什麼同樣是父母的兒子,親生的兄弟,可他們卻給大虎買回來葉籽心那樣仙女一樣的媳婦?
就因為大虎因為調丨戲村頭殺豬家的女兒?
就因為大虎被廢了?在村子裡名聲臭不可聞?
二虎總是在黑暗的角落裡陰暗地窺視葉籽心。
好幾次,他衝上來甚至想要強占了葉籽心——
葉籽心回想到這裡,抬起一隻手,痛苦地按住自己的一側太陽穴。
那個時候,竟然要多虧了大虎那變態又扭曲的心理——
他確實在心中把葉籽心當成了媳婦,當成了他的人。
而二虎,想要動他的人,動自己的親嫂子,是絕對不行的!
兩個人因為葉籽心在院子裡打過好幾次架,而每次被大虎父母發現並攔下之後,葉籽心都免不了要遭受大虎父母的一頓毒打。
一邊鞭打虐丨待,一邊語言羞丨辱——
因為他們覺得是她這個“不要臉的賤丨貨”勾引了二虎,害得他們兄弟反目成仇。
而二虎也多次和父母提起,大虎下麵的情況糟糕,不知道幾年才能治好,也許一輩子也治不好了,那為什麼不能先把葉籽心嫁給他?有朝一日等大虎身體好了,再為他買一房媳婦?
按理來說,二虎的提議並不過分,甚至合情合理。
也多虧了葉籽心長得漂亮,大虎舍不得這個媳婦,一直堅持著這個觀點,直到葉籽心遇到陳楚硯一行人,成功逃離地獄。
***
聽到機動車和腳步的聲音,大虎和二虎兩兄弟如驚弓之鳥,立刻就想卷鋪蓋走人——
但他們被打的太厲害了,尤其是大虎,腿腳已經不太靈光了,兩個人攙扶著剛走了沒有幾步,便被從後麵走上來的陳楚硯狠狠地給一人給了一腳!
大虎和二虎就像兩隻螻蟻一樣,摔倒在泥濘的橋洞之中。
葉籽心被陳楚硯牽著往前走,她越來越害怕,最後直接躲到了陳楚硯的身後。
二虎趕忙扶持著大虎,摸了摸他的一隻腿:“大虎!大虎!你還好嗎?”
大虎抱著一條腿,痛苦地呻丨吟。
二虎抬起眼,口氣不善地罵道:“你們是他媽瞎了嗎?為什麼走路不看這點前麵?有兩個人在,沒看到?你……”
話沒說完,二虎已經愣住了——兩個身材高挑的男女背著車前的燈光站在他們的麵前,男方氣勢逼人,女方將一半的身軀躲在男方之後,明亮的車燈在黑暗的橋洞之中好像給他們鍍上了一層金色的邊。
“…………”二虎愣愣地,“你們……”
由於光線問題,二虎一時之間沒有看清他們兩個的容顏,但他們帶給他的感覺是那樣的熟悉。
他敢對天發誓他好像見過這兩個人!
大虎又呻丨吟了兩分鐘,滿臉痛苦地抬起臉,他先是一愣,然後立刻怒吼了一聲:“葉籽心!!!”
“啊……?”二虎的注意力從男方轉移到了女方的身上——畢竟男方的氣場過於強勢,站在那裡就忍不住吸引人們的注意力。
葉籽心???
二虎眯了眯眼。
昏暗的光線裡,那躲在男方身後若隱若現的絕美容顏可不正是葉籽心???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本就像仙女一樣的葉籽心……現在竟然變得比之前美麗了不知道多少倍!
“葉籽心!!!!”大虎怒吼著、掙紮著想要站起來,但幾次都狼狽地跌坐在地上,他滿眼恨意地怒視著葉籽心,“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你這樣對我們!一定會不得好死的!”
葉籽心疑惑地眨了眨眼。
剛才大虎喊的那兩句,可不是過去的方言,而是蹩腳的普通話——雖然帶著濃烈的口音,但認真聽一下,已經可以聽出句子的意思了。
這個時候,那個站在葉籽心身前,猶如一道為她遮風擋雨的堅定城牆般的男人冷冷地“哦?”了一聲,緊接著他冷笑了一聲:“如果她是蛇蠍心腸的女人,那你們又是一堆什麼東西?如果她不得好死,那你們呢?你們不是要將十八層地獄坐穿?”
“你是什麼人?”大虎惡狠狠地“呸!”了一聲,“你算哪根蔥?我在罵葉籽心,我在罵我自己的媳婦,有你什麼閒事?”
當大虎從口中吐出“媳婦”二字的時候,陳楚硯的眉心一皺,二話不說上去又是一腳——
直接將坐在地上的大虎踹飛出去兩三米的距離。
二虎撲了過去:“大虎!大虎!”
大虎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按著大腿,更加痛苦地呻丨吟了起來。
葉籽心的身體微微戰栗著,她將一半臉輕輕靠在陳楚硯的後肩膀處,輕聲輕語地說:“陳先生……”
陳楚硯輕輕握了握葉籽心的手,示意她安心。
二虎又檢查了一下大虎那隻半廢掉的大腿,然後怒視著他們:“葉籽心!最是無情女人心啊!你出去之後發達了是吧?翅膀硬了是吧?知道我們出事了之後,不說幫助大虎,竟然帶著人過來落井下石?葉籽心,你怎麼能這樣對大虎?”
葉籽心立刻皺了皺眉,她的心臟“砰砰”亂跳,輕柔的聲音在橋洞裡響起:“落井下石?你們死十次都不為過!”
“啊啊啊……”大虎在地上痛苦地左右打滾——
過了幾分鐘,他紅著眼睛望向不遠處的一男一女,惡狠狠地指著他們:“我想起來了!你正是那個給了我們四十萬的家夥!那個借口找向導,卻救走了葉籽心的家夥!”
二虎“啊?”了一聲也看了過去。
“你……你的人心是肉長的麼?你為什麼那樣的陰毒?真是好狠啊你!”大虎嘶吼著,“我們的一輩子全部毀在了你的手上!”
葉籽心氣的渾身顫抖,她嘟起嘴,冷冷地說:
“大虎,你怎麼能說出‘人心是肉長的’這六個字?才過去不到一年半的時間,你就忘記你們全家是怎麼對我的嗎?忘記你們全家對我做過什麼殘忍的事情嗎?還記得你們是怎麼打我的嗎?還記得你們是怎樣用各種各樣的方式虐丨待我嗎?你們的人心是肉長的嗎?”
“……如果不是陳先生他們需要向導,你們舍不得錢非要我去做翻譯;如果不是我不甘心年紀輕輕就定格在一個地獄裡……如果不是陳先生為我出錢,帶走了我……”
葉籽心難過地哭了出來:“我的一輩子是不是毀在你們的手上?你們這些該死的家夥,根本不配說‘一輩子’,根本不配!”
“…………你和他能一樣嗎?你是我們家買回來的媳婦,就生是我們家的狗,死是我們家的死狗,打你怎麼了?打你是對你好,知道嗎?”
事到如今,二虎還在說這樣的話。
葉籽心趴在陳楚硯的肩膀處,“嗚嗚”地哭了起來。
大虎反而沒有再接著二虎的話茬說下去,而是轉換了一個話題:“葉籽心,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你會遭報應的,真的……我們家從那些見鬼的人丨販丨子手中買了你,讓你做我的媳婦,給你吃給你住,你卻勾結了外人來致我們於死地!”
葉籽心哭得很傷心,但她還是注意到了大虎話中的關鍵字:
死地?
大虎惡毒的目光從葉籽心挪向了陳楚硯:“好一個四十萬啊!你的四十萬買的究竟是葉籽心,還是我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