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他剛才說了什麼?
葉籽心皺著眉, 呆呆地偏了下頭,以目光為畫筆,仔仔細細地描繪著陳楚硯的表情——他在麵無表情地直視著前方,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方向盤。
直到了下一個紅燈的時候, 陳楚硯將指尖的香煙按滅在煙灰盒裡,又從車前台拿起煙盒和打火機,他熟練地將一支香煙塞丨進唇間,給打火機攏起火的同時, 他撇了下眼角, 叼著香煙冷冷地問:“看夠了嗎?”
葉籽心收回視線, 慢慢地垂下臉。
沉默。
車內除了引擎聲和時不時響起的打火機的鋼音, 其他時候已經被沉重的低氣壓所籠罩——
陳楚硯……
陳楚硯剛才說他喜歡她?
雖然他們兩個在山上冒險, 走過“懸崖吊橋”, 他第一次親吻她的時候, 她就已經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躍躍欲試、在含苞待放、將要破土而出——
她隱約猜到他是喜歡她的。
不是除夕的時候,兩個獨單寂寞的人相依為命的喜歡, 而是……混雜了男女之間複雜又曖昧的情感。
但當他這樣毫無征兆地親口說出——
葉籽心就是覺得自己接受不了、承受不住……
——“我喜歡你,對你也是一心一意的……”
如果他不把這件事說破, 她還可以麻痹自己,也許是她想多了,也許是她過於自戀……他根本不喜歡她,一點都不……
她還是可以心安理得地單純把他當成她的“救命恩人”, 當成她唯一擁有的陽光……
可現在不能了……
陳楚硯是什麼樣的男人, 葉籽心非常的了解——
他絕對不會允許她在繼續裝傻, 他一定會強迫她麵對現實,甚至做出選擇……
麵對現實是很難的,做出選擇卻是更難的!
她要怎麼選擇呢?
……接受他現在一時興起的感情,做他的“女人”嗎?
她無法確定他會喜歡她一輩子,甚至……以他的社會地位,以他的腰纏萬貫,他注定不可能一生一世隻為一個女人逗留……
更何況是她這樣一個從小被拐被賣,毫無社會背景的小姑娘……
他為什麼會喜歡她?
葉籽心在午夜失眠的時候絞儘腦汁地思考過——她覺得……大概是因為她年輕、長得還說得過去,又和他朝夕相處,他才會對她產生了一點喜歡之情。
可以“美色”為橋梁的“喜歡”,又能持續到什麼時候呢?
能陪陳楚硯走過一生一世的女人,光有美貌和姿色是遠遠不夠的!不說和他在各個地方都旗鼓相當,至少不能拖他的後腿……就像……那位宮妍等人口中、傳說中的“莫氏千金”!
如果她成為了陳楚硯的“女人”,等待她的結局隻有——被拋棄。
當他不再喜歡她的時候,當他拋棄她的時候……以他那麼冷漠冷酷、絕情無情的性格,和趕儘殺絕雷厲風行的處事作風,他會怎麼對她呢?
想必那個時候的她,比如今的宮妍更要慘烈一百萬倍吧!
她怎麼可能和陳楚硯變成那個樣子?
她怎麼可以和陳楚硯變成那個樣子?
葉籽心覺得自己有些呼吸困難,她慢慢地趴在了前方的手套箱上——
她不願意!
她用儘一生都無法報答他對她的恩情!
她要報答他,她要贍養他……
葉籽心要和陳楚硯在一起!
一直一直一直一直的在一起!
但是……
正是因為葉籽心對陳楚硯的了解,她也知道她不能一直做“鴕鳥”……
陳楚硯是絕對不會允許她一直做“鴕鳥”的!
可是……葉籽心不知道的是:不開始是不是就不會有傷害,不開始是不是就不會有分開……
陳楚硯正在開車,他已經注意到葉籽心狀態的反常——他明白一切都是因為他剛才那個突如其來的告白——本來他是不想這樣倉促的。
他原本設想的是,再過一段時間,等葉籽心上了大學,多在大學這個小社會裡周旋一下,或者等她去做了平麵模特,在社會上多經曆過一些事情,再長大一些,思想更加成熟,他再捧著她喜歡的玫瑰花,擺一個浪漫的燭光晚餐,認真且正式地向她求愛。
現在的葉籽心雖然天真可愛,但對於陳楚硯來說,還是過於幼稚——她能明白男女感情是怎麼一回事嗎?他能明白他對她的感情嗎?
因為她的不成熟,如果他冒然的表白,就很有可能物極必反,將她對他最後的一點依賴也給斬斷,反而將她推離了自己的懷抱!
但陳楚硯真的受不了葉籽心總用宮妍的事情來感情綁架他——
好像宮妍那麼喜歡他,他就要喜歡宮妍,否則就是他狠心、他冷血、他無情……對女孩子的喜歡不感動不觸動……
他必須要用事實將她“錘”醒!
感情本來就不是一件簡單的等價交換!
不是你喜歡彆人,彆人就一定要喜歡你!
否則!
他喜歡她,她又是怎麼做的?
葉籽心越來越難受,她趴在手套箱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心心?心心?”陳楚硯一邊開車一邊擔憂地看著葉籽心,“你怎麼了?心心?你哪裡難受嗎?”
葉籽心慢慢地搖了搖腦袋。
“心心?”等到下一個紅燈的時候,陳楚硯踩了刹車,雙手離開方向盤,去抱副駕駛位上的葉籽心,冰冷的聲音放得非常輕柔,“怎麼了?小心心?告訴哥哥,你哪裡不舒服?要去醫院嗎?”
葉籽心不停地搖著腦袋,弱弱地說:“沒事的,我可能……我可能有點暈車了……”
陳楚硯立刻將手中的香煙熄滅,將車內空調調至最低,同時將駕駛位和副駕駛位的車窗降下來一半。
***
因為葉籽心說自己暈車,陳楚硯就沒有再帶她去其他地方玩,而是直接回了“萊茵左岸”。
葉籽心一回到“707”,就立刻回到臥室裡,懶洋洋地躺在了床上。
陳楚硯站在床邊用遙控器給空調找了個合適的溫度,再摸了摸葉籽心的額頭——還在沒有發燒——他去冰箱裡取出一份小黃姐妹花做好的冰鎮酸梅湯,慢慢地倒入葉籽心的水碗之中,端回臥室裡。
葉籽心的雙眼半眯半睜地躺在床上。
陳楚硯先將酸梅湯放在床頭櫃上,再小心翼翼地將葉籽心扶起來靠在軟軟的枕頭上,再端起酸梅湯,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給葉籽心喝。
涼爽的酸梅湯下肚,葉籽心立刻覺得自己好多了,她舒服地“籲——”了一口氣。
陳楚硯也覺得葉籽心的臉色好不少,他輕聲問道:“你還要喝嗎?”
葉籽心看著陳楚硯,微微點了點頭。
“好,你喜歡就好,我再去給你去倒。”陳楚硯似笑非笑地揉了揉葉籽心的臉蛋——剛才端過酸梅湯的掌心有些冰冷,葉籽心下意識地一躲——
陳楚硯立馬揚了揚眉梢,意思是:還敢躲,反了你?
他微微抿起一側唇角,不再揉她了,而是有些發狠地捏住葉籽心的臉蛋。
葉籽心立刻撅起嘴巴,小聲控訴陳楚硯:“好疼……”
陳楚硯又轉捏為揉,他一邊揉葉籽心的臉蛋,一邊冷冷地說:“不疼你能長記性?”
兩分鐘之後——
葉籽心就喝上陳楚硯為她端來的第二碗酸梅湯了。
她一邊小口慢喝,一邊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陳楚硯,等到她喝完了第二碗,她猶豫了再三,看似漫不經心地小聲問:“陳先生……你最近又消失了好久,連送我入學的時間都沒有……你去乾什麼啦?又去冒險了嗎?”
陳楚硯:“…………”
來自男人的第六感——
他覺得事情不太妙!
何止不妙!簡直是大大大的不妙啊!
“…………”陳楚硯將空掉的水碗放到床頭櫃上,稍微頓了頓,麵無表情地回答,“沒有,我雖然喜歡極限冒險運動,但也不能一直在外麵冒險吧?我總是要談生意的,不然怎麼賺錢——”
然後他似笑非笑地用指尖輕輕戳了下葉籽心的鼻尖:“我要是不賺錢,怎麼養你啊?”
“所以……”葉籽心眨巴著大眼睛,“陳先生你去談生意啦?”
陳楚硯如實地點了點頭。
“我是外行,不明白你們這些生意人……”葉籽心靠在那裡,一臉意味深長地打量了一下陳楚硯,“有什麼生意需要談這麼久啊?甚至連送我入學的時間都沒有了……我高中入學的時候,陳先生還會特意在半夜趕回來呢……”
“T大是陳先生你讓我報的呢……”葉籽心將目光投向天花板,輕聲說,“看來我在陳先生心中的地位不如從前了啊,雖然之前可能也沒什麼地位可言吧……”
陳楚硯:“…………”
葉籽心是跟誰學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