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打蔬菜分外甜,結過霜的菜用油清炒最最好吃。她掐了一籃子青菜,快步進灶屋。熬粥,烙餅,炒菜,灶屋裡熱氣茫茫,一片暖意。
李長貴拿起火鉗,往灶膛裡塞柴塊。火光映著他胖了很多的臉頰,他說:“還是柴火飯香。”
家裡安裝了天然氣後,就很少燒柴火了。有時想吃柴火飯和柴火灶炒的菜,才會燒柴火。平時為了方便,基本上都用天然氣。
上半年李長貴打了很多柴,柴屋塞滿了柴,院子裡也塞了很多柴,到現在連五分之一都沒燒完。按照現在燒柴火的頻率,怕是燒到明年都燒不完。
“燒不完就長黴了,可惜啊。”尤其馬上就要入冬,天氣潮濕,發黴發得更快。
李長貴略一思忖,決定在家裡的柴長黴之前把柴分一些給老劉。老劉家沒安天然氣,也沒用煤氣,仍然燒的柴。他家肯定需要柴燒。
袁如珠進入灶屋,“好香啊,柴火飯嗎?”
“對,你不就愛吃柴火飯嘛。鍛煉完了?”吳桂芳摸摸袁如珠的手,摸了一手涼意,她趕忙催她,“瞧你這手涼冰冰的,快去灶門口烤火。今天早上這麼冷還去外麵跑步,小心著涼了。”
“沒事兒,跑步熱乎著呢,不冷。”袁如珠把手伸到灶門口。
“馬上入冬了,大冷天的,早上就不要去外麵吹冷風了。”
袁如珠聳聳肩,不以為意。手心烤熱了,她去瞧木框上放著的黴皮子。小筒卷兒狀的黴皮子一卷一卷地陳列在木框裡,每卷黴皮子上都覆蓋著一層白絨絨的黴。
豆漿生出來的一層油光水滑的豆漿皮子,揭起來卷成卷,發酵出白絨絨的、似雪白兔毛的黴,發酵出白毛的豆漿皮子,便是黴皮子。
黴皮子的吃法很多,袁如珠最愛的便是糖醋黴皮子。香醇馥鬱、麻辣酸甜的糖醋黴皮子十分開胃,尤其適合當早餐吃。
取出幾卷黴皮子,袁如珠將其切成三角形狀的塊兒。
冷鍋裡倒入切好的黴皮子,黴皮子裡的水分漸漸被炕乾,表層白絨絨的黴也漸漸消失。炕乾的黴皮子起鍋,袁如珠往鍋裡倒菜油。她沒用其他油,用菜油的原因是菜油炒黴皮子比其他油更香。
待油熱,直接下黴皮子,將黴皮子炸酥脆。黴皮子翻炸到酥脆時撈出來。
鍋裡留底油,她爆香蔥、蒜、乾花椒,撒鹽調味,乾海椒炒進鍋裡。
蔥、蒜、乾花椒和乾海椒在大火的爆炒下,爆出香辛麻辣的香味,霎時間,整個灶屋裡都被濃濃的香味團團籠罩住。
袁如珠吸了一口濃香,隨之下黴皮子。炸得金黃酥脆的黴皮子裡浸入蔥蒜花椒等底料的味道,黴皮子有效地稀釋掉了底料刺鼻的氣味。
鍋裡勾入糖醋芡水,糖醋芡水下鍋後,起先醋香撲鼻,而後甜甜的香味纏繞到了鼻尖。
湯汁咕嘟咕嘟,越熬越黏稠,慢慢收汁時,酸香、甜香、麻香和辣香已然和諧地融為一體。
黴皮子收汁起鍋裝盤。袁如珠把鍋底殘留的芡汁澆到熱騰騰的糖醋黴皮子上。
糖醋黴皮子的香味很霸道,一端進堂屋,那風味獨特的香味便立刻湧向四麵八方,不消多久,滿屋生香。
袁如珠捧起熱乎乎的柴火飯,用勺子敲破金黃的米鍋巴。
很少人在早上吃大白米飯,一般都會選擇喝粥。往常李長貴家早飯也是粥。但袁如珠喜歡早上吃白米飯,尤其是炕出飯鍋巴的柴火飯。於是李家改變了用餐習慣,這大半年來,多數時間早上都在吃米飯。
如今李長貴他們也習慣了,冷不丁早上不吃米飯,還有些不習慣。
袁如珠先嚼了一口米香豐沛的脆鍋巴,隨即吃下一塊糖醋黴皮子。
醬紅色的糖醋黴皮子裹著薄芡,入口水潤潤的。幾乎是入口的一刹那,濃厚的糖醋味便嘩啦一下爆開。
黴皮子酸酸甜甜中透著適度的麻辣,麻辣的程度很淺,隻是發揮了增香增味的作用,並不過於刺激喉舌。
細嚼慢咽中,能感受到薄芡下麵,黴皮子被軟化的酥脆,能感受到黴皮子特有的豆子清香,以及菌群發酵出來的黴澀味。絲絲縷縷的澀味並不難吃,反而給予黴皮子一種特殊的風味,使得黴皮子的口感更加豐富。
豐富的口感滋潤著味蕾,袁如珠又吃了兩塊糖醋黴皮子。她用糖醋黴皮子包了一口飯,糖醋黴皮子包飯,酸甜麻辣的黴皮子與清芳四溢的米飯結合,香上加香!
糖醋黴皮子也可以冷吃,當零嘴吃。於是小夏小秋去學校前,裝了一小盒子放進書包裡,打算去學校吃。
快到十一點。吳桂芳在院子裡晾衣服,大門忽然被敲響。她打開門。看到門外站著的吳月芬,她愣了一下。
吳月芬瞳孔收縮,差點沒認出吳桂芳來。
麵前的吳桂芳,穿著款式和質量都很高檔的衣服,麵龐白皙圓潤,眉眼間透著寬裕生活養出來的富態,整個人的精神氣特彆好。
這、這是自己的妹妹桂芳?
在吳月芬的記憶裡,吳桂芳總是穿著洗得發白發舊的衣裳,麵龐黝黑粗糙,臉上沒兩塊肉,眉宇間也總是透著窮苦生活磨出來的愁苦。
而眼前的吳桂芳和從前的吳桂芳大相徑庭,完全像是兩個人。若不是長相一模一樣,能看出她的的確確是吳桂芳,吳月芬還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桂、桂芳?”
“姐,你咋來了?”
“我……”想起自己來的目的,吳月芬陡然明悟,她知道自己的妹妹為什麼會發生如此大的變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