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 90 章(1 / 2)

好好的喜慶氣氛被鬨事醉鬼們破壞個乾淨,大戲樓從老板到其他看客都感到不爽也沒用,戲班不少人情緒受驚沒辦法像之前完美演出不談,就是行頭被毀這一項就足夠蕭清硯沒法再登台,至少《麻姑獻壽》是到此為止了。

戲班眾人都很沮喪,但作為班主的蕭清硯卻來不及有這些情緒,隻是更關心之前和他一起在台上的人都有沒有受傷,需不需要去找大夫。

得到有驚無險的回應後他這才鬆了口氣,然後一回頭就看到小六子他們扁著嘴含著淚捧來了之前落在地上的頭麵,那些華麗的珠釵點翠都在之前的混亂裡被人踩壞壓碎了。

蕭清硯一怔,像是想起什麼又低頭看自己,果然就看見有著精美刺繡的衣袖和下擺處被扯成細小條條的破損空洞。

明明是越發忙碌的年關,蕭清硯卻是頭一次這麼早“提前下班”。

走出大戲樓時,他手裡還捧著一個包袱,低著頭一路沉默,唯有梅露陪在他身邊。

少女替他叫來黃包車,兩人共乘一輛往弄堂方向趕去。

夜色深深,黃包車跨過十裡洋場,也遠離了那一路的繁華和喧囂,回歸於冬日應有的寒寂。

昏黃的燈映照著白雪,也越發將身側的男子襯得沉默。

“先生,我們到家了。”

梅露的輕喚讓隻顧著低頭看包袱的蕭清硯終於醒神,茫然抬頭時就看見家門就在眼前。

“哦,到家了。”他愣愣重複了一句。

屋門打開,他被引著進去,又在客廳呆呆坐下,梅露已經打開爐子放開火力慢慢熏暖有些寒冷的屋子。

少女去廚房倒了一杯熱茶,端著它走回客廳時,就看見青年已經打開了包袱露出裡麵破碎卻不掩華美的戲服行頭,並不明亮的燈火下戲服上那些祥雲和鮮花等等的刺繡紋樣仍舊十分精美,充滿著上個時代的古韻。

青年修長的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上麵破碎的長長豁口,然後一路遊移又輕輕拈起一個狹長木盒裡放著的一枝半碎雲簪,那是用整個珠貝一點點打磨製成的,在戲台的燈火下可以折射出炫麗的光彩,襯托出壽仙娘娘的仙人身份,隨後又拿著一朵點翠花鈿,它已經被踩得平扁,還有碎裂成一截截的流蘇步搖……幾乎無論是戲服還是頭麵都接近不可修複的地步了。

“先生,宋老板之前說過打架鬨事的那些人會給我們足夠的賠償。”少女見狀在身後安慰,帶著她這個年紀特有的天真,“到時候我們可以用那些錢去定做更新更漂亮的行頭,您彆太難過了。”

“不是換不換新的問題。”蕭清硯苦笑搖頭,也沒側頭看她仍舊隻看著眼前的破碎行頭,“這套戲服,是我師父傳給我的,說是明末時的老物件了,也是我第一次登台做正旦時所穿的衣物。都說人不如舊衣不如新,可這一身,對我來說意義卻是不同的。”

這一套麻姑行頭,代表了蕭清硯成角的最初光景,也是重要的回憶,承載了精神上很重要的東西,所以一路上他才如此沉默,這會兒又忍不住對人傾訴。

說完這些蕭清硯自己都有些愣神,自己並不是會隨意對人說心事的性格,沒想到對著梅露竟是那樣輕易就吐出了心底的苦悶。

他又對這姑娘說什麼呢?不是徒增他人煩惱嗎?

正想揭過這個話題不願讓梅露跟著一起為難,卻聽見少女仍舊保持著天真的口吻問了一句:“那先生,是後悔了?”

後悔之前發生衝突時為了保護彆人衝在最前,導致被打紅眼的酒徒波及摔掉了頭麵扯爛了霓裳,現在隻能坐在這裡對著破碎之物黯然神傷嗎?

“不!”短暫的怔愣後,反應過來的蕭清硯立時回道,“小六子他們的安全更重要!”

比起珍貴的行頭,他們沒有受到傷害才是最要緊的。

這個答案變得明晰時,身旁少女微帶笑意的反問又一次響起:“那用它換來他們的安全,不也是很值得嗎?”

青年一直無意識鎖著的眉頭忽然就是一鬆,也跟著笑了:“是啊,就算重來一次我還是會……”想到這裡他低頭看向桌上的破碎行頭,不由感歎,“或許,這便是戲文裡所說的‘時耶命耶’,我也不該一直這般難過。”

將展開的包袱又重新合上係好,蕭清硯抬頭看向少女,眉眼柔和:“到底是識了字讀了書,就是不一樣了,連阿露都這麼會安慰人了。”

“我隻是說了心裡話,先生在我心裡一直就是這樣的人。”少女見狀同樣也笑了,看他放下心結甚至比他還要開心,“我希望先生能一直開開心心的,永遠都不要有煩惱!”

她歪頭雙手交握在胸前,一雙烏亮眼睛彎成月牙,說話時滿滿的隻映著他一個人。

一瞬間,蕭清硯的心微微停跳了一拍,忽然就覺得不自在的他不由站起了身:“我去把東西放好,阿露你就先忙晚飯吧。”

“好的,先生!”

少女輕快的應下,輕淺的腳步聲很快消失在廚房裡,已經轉身往裡屋走去的蕭清硯卻是茫然又不自覺地鬆了口氣。

有大戲樓宋老板的幫忙,新行頭的定製非常順利,無論是釵環頭麵還是刺繡戲服都是找的申城有名的大師傅,反正當初鬨事的那幫酒鬼們有錢,費用都讓他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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