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秦一川今天陰雲密布的壞心情截然相反的是,賀侓今天的心情幾乎是肉眼可見的好。
任誰都能看出賀侓今天的不一樣。
明明臉上還是沒什麼波瀾,但是卻總覺得有哪裡不一樣了,好像冰山在無聲消融。
沒戲的時候,他就坐在他的專屬休息區域,看起來像是在發呆,偶爾手機震動一下,他就低頭去看,也不知道看到了什麼,耳尖發紅,平直的嘴角也會揚起不易察覺的弧度。
經紀人霍文廷今天難得過來劇組一趟,為的是跟賀侓繼續磨下一部戲的戲約,有部古裝電影大片花了近億的高價要請他,公司那邊看過了劇本,導演,製作團隊,確認不是圈錢的爛片,願意花那麼大價錢,一來是認可賀侓的演技,二來,則是因為賀侓出道至今,還沒有接過古裝電影,為的也是賀侓首次古裝的噱頭。
還有小道消息,說是這次背後投資的大佬的女兒是賀侓的真愛粉,強烈要求要賀侓演男主角。
不管是因為什麼,對方的誠意給夠了。
公司就想讓賀侓接了這部片子,但賀侓一直沒鬆口,片方那邊催著簽合同,公司又催著霍文廷找賀侓談,他今天把所有業務都排開了,專門來劇組找賀侓談這件事。
他過來的時候,遠遠地就看見賀侓一如既往的一個人待在自己的專屬區域裡,旁邊也來來往往的一直有人,但是都沒有人和他打聲招呼或者是坐下來跟他聊天什麼的。
霍文廷早已經習慣看到這樣的場景了,他給賀侓也當了好幾年的經紀人,兩人的關係都不如他剛簽三個月的藝人,賀侓沒有任何的交際往來,沒有家人,也沒有任何朋友,連公司給他安排的助理都被他拒絕了。
曾經霍文廷無數次試圖想要走進他的內心,想要弄明白為什麼他會那麼孤僻,但是無數次失敗了,這兩年他也開始習慣了,在情感上把賀侓當成一個沒有感情的演戲機器,在生活上當成菩薩一樣供著,每年光靠賀侓的片酬和代言費,就能夠得到一筆相當可觀的獎金,還不用費心給他解決各種公關危機,簡直堪稱完美。
霍文廷一邊往那邊走,一邊思索著等一會兒要怎麼說服賀侓接下這部電影,畢竟這次片方給的錢實在是太多了,堪稱天價,等他走得近了,才發現賀侓和平常有點不大一樣。
賀侓居然在笑。
他穿了件淺藍色的襯衫,牛仔褲運動鞋,是戲裡的服裝,他自己沒有這樣的衣服,私服基本上都是黑灰色調,劉海已經長到遮眼睛了,皮膚很白,是一種冷調的白,獨自一個人坐在棚子裡的陰影裡,而他這會兒正半低著頭在接電話。
光是賀侓在接電話,就已經讓霍文廷驚訝了。
畢竟賀侓的手機裡就隻有他和公司老板的手機號碼,常年跟個磚塊一樣也沒個響聲,這會兒居然在接電話,
他也沒說話,好像就是在靜靜地聽著電話那頭的人說,那邊不知道說了句什麼,他輕輕嗯了一聲,連眼睫也都垂下去,嘴角隨即往上揚了揚,居然叫霍文廷看出了幾分溫柔來。
霍文廷懷疑自己眼花了,賀侓就是一座人形冰山,溫柔兩個字與他毫不相關。
這樣顯而易見的情緒在賀侓身上出現,實在是太少見了,簡直堪稱奇景。
少見到霍文廷覺得是自己昨晚喝的太多了導致現在出現了幻覺。
就在這時,賀侓也看見他了,嘴角揚起的弧度又落下去,變得平直。
霍文廷心裡酸了一下。
怎麼一見我,笑就沒了?
但是賀侓沒有掛電話,用眼神示意他等著,然後跟電話那頭說話:“大概還要一個星期。”
聲音也不是那樣冷冰冰的,多了幾分人氣。
霍文廷眉毛動了動。
一個星期?說的是殺青的日子?
也不知道電話那頭的人回了什麼。
霍文廷就看到賀侓從那頭濃密黑發裡冒出來的耳尖肉眼可見的紅了起來,他垂著眸,眼神裡所有的情緒都藏在的密密匝匝的睫毛下,但是正無聲的往外散發著隱隱的愉悅的氣息。
霍文廷死死地盯著賀侓,他現在抓心撓肝的想知道這電話那頭的人是何方神聖!
賀侓一按滅電話。
霍文廷就立刻問:“誰啊?”
賀侓沒有回答,問道:“有什麼事嗎?”
霍文廷事先並沒有給他打電話,他也不知道霍文廷要來。
霍文廷清了清嗓子:“還是下部戲的事,片方那邊已經在催了,再過兩個月就要開機,演員要提前一個月準備武術訓練,他們那邊誠意很足,一直在等你,希望你能改變主意。公司這邊也還是希望你能夠把這部戲給接了。”
賀侓眼神微暗。
在他的計劃裡,《贖罪》是他的最後一部戲。
但是現在,因為某個人,他的計劃有了新的變化。
想到長歲,他黯淡的眼神忽然亮了一下,然後淡淡的說:“我需要休息。”
霍文廷說:“你下個星期殺青,休息一個月還不夠?你接了這部戲,拍完以後你要休息多久都行,片酬可是將近一個億啊,業內最高了。”
賀侓絲毫沒有為錢所動,冷淡的說道:“我不缺錢。”
霍文廷一噎。
賀侓當然不缺錢了,他賺得多,花的少。
就買了一層樓,一輛車,彆的花銷少之又少,既不喜歡奢侈品,也沒有什麼花錢的癖好,不拍戲的時候連門都不出,連飯菜都是自己做。
投資也不感興趣,賺的錢就存在銀行,就他這消費水平,吃利息都吃不完。
論生活簡樸,圈子裡賀侓那是頭一號。
霍文廷實在想不到自己要怎麼說服賀侓接這部電影。
對於一個根本沒有任何欲望的人,他給出什麼條件都沒有辦法打動他。
霍文廷很快就選擇放棄了。
他本來就是來走個過場的,畢竟這麼些年裡,他都放棄成習慣了,隻要賀侓不想做的,誰都沒有辦法說服他去做。
放棄了以後,他反而輕鬆起來,在躺椅上躺下來,右腿搭在左腿上,翹著二郎腿,拿著桌子上的小風扇往臉上吹,問道:“剛才跟你打電話的人是誰啊?”
賀侓冷淡道:“不要乾涉我的私生活。”
霍文廷一噎,說道:“我這不是乾涉,是關心你。”
賀侓說:“謝謝,但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