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的早上,沈秋被螺旋槳的聲音驚醒。
四周無人的植物汪洋裡,任何一點來自工業機械的聲音對他們這些幸存者來說都是刺.激。
她驟然睜眼,在緩神的兩三秒裡確定了聲音的真實性,立刻推醒一旁的卓韻,同時飛快起身,裹上外衣就朝樓梯間衝。
樓梯間裡已經有其他人了,也是因為聽到螺旋槳轉動的聲音,幾個人喘著氣,腳下卻一步都不敢慢。
這聲音和之前戰.鬥.機飛掠過時不同,飛行高度似乎很低,應該是直升機,隻要他們在直升機視線範圍內趕到樓頂,就一定能讓上麵的人看到自己。
眾人一口氣從居住的十幾層跑上二十五樓的頂層,喘的連話都說不出來,立刻開始朝空中查看,當看到軍綠色的機身時立刻興奮的大喊起來。
他們邊喊邊用力揮手,生怕直升機上麵的人看不見下方的他們。
但事實上,幸存者們完全多慮了。
先不說這架直升機就是為了他們這些幸存者而來,光是在建築全毀廣闊無垠的綠植海洋裡完好矗立著的大樓,就已經足夠紮眼了。
他們隻是沒有想到,在變異植物橫行的深處,居然還會有幸存者。
這棟大樓真的像是一座孤島,被隔離在植物汪洋的深處,可這座孤島卻救下了諸多的生命。
整個救援過程花了很長一段時間,因為他們沒想到之前獲得的數據全部是真實的,所以隻來了一架直升機——事實上,他們隻是服從指令來確定這裡是否真的還有生還者。
整個樺國大地被植物傾軋,滿目瘡痍,很多避難所全靠部隊的火.力.壓.製才能在這波植物狂潮中幸存下來。
那些裝備齊全的官.方避難所尚且如此,他們根本沒想到在沒有官方庇佑的一座廢城裡,居然還有這麼多生還者。
直升機大多在執行任務,調動來救援的直升機花費了不少時間,到當天傍晚的時候,最後一波等待的幸存者才終於坐上了直升機。
沈秋就在這一波人裡,直至她坐上直升機的那一刻,視線卻依然落在機艙外麵,不停的尋找可能永遠也不會出現的身影。
彆人都以為她舍己為人,不僅沒有依照官方老弱病殘婦女兒童先行撤離的指示,甚至還一讓再讓,將自己留在了最後一波等待的隊伍裡。
最後一波的幸存者等的時間格外的長,很多人不安,在樓頂來回的走,不願意坐下休息一會。
唯獨她,靜靜靠在那間廢棄廚房的門口,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次的救援信息是她提供的嗎?
她現在在哪裡,還平安嗎?
有沒有順利回家了?
還是依舊在危機四伏的密林裡?
……
這是個夕陽絢爛的傍晚,隨著直升機的升空,下麵庇佑了他們一個多月的大樓也在視線裡一點點變小,和周圍的綠植比起來,它顯得渺小無比。
她看見了綠植海洋儘頭的餘暉,爛漫的紅,溫暖的橙,無垠的淺藍,霞光漫天。
很美。
真的太美了。
機艙裡的同伴們再次緊緊握住了彼此的手,這一次,所有人的臉上不再有恐懼,大家都是笑著的。
有人不經意回頭,視線掠過沈秋的臉,低呼起來:“沈秋,你怎麼了,怎麼哭了?”
沈秋茫然回頭,這才覺察視線早已模糊一片。
坐在她身側的卓韻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伸手在她頭上擼了一把:“不管在哪裡,我們都知道,她一定是平安的。”
“嗯。”她點了下,聲音低弱卻堅定。
就算以後再也見不了麵,她也一定是平安的。
大型的載人直升機逐漸駛遠,在遠方的天空變成小小的一點。
黃昏之下,在綠色汪洋的“孤島”頂端,一道纖細挺拔的身影站在建築的最邊緣處。
尤溪抬手,輕輕摘下臉上的麵具,目送對方的離開。
風拂上她的臉頰,清爽的涼風,帶著草木的清香還有自由空曠寂寥的氣息。
那麼多的離彆,一次又一次。
有些人,一旦分彆,就是永遠。
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那些在另一個世界另一個時空裡的朋友。
那些被刻意壓製的思念,在這一刻翻湧而上。
他們還平安嗎,是不是還在繼續無休無儘的任務?
要到什麼時候,要用什麼方法,才能結束這些生與死的拚搏?
【當我,或者其他什麼人替代係統塔的時候。】
星泯的聲音響起,在她忽而茫然的這一刻,清晰給出了目標。
而尤溪,卻在這句話裡找到了重點:“當你——或者其他什麼人?”
【對,經過上一個任務世界之後,我發現,或許會有人,趕在我的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