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收了身為杜拉罕(dulhan)時期所有記憶後,塞爾提雖然明白給自己打電話的是過去十幾年間與自己情誼最為深厚、關係最為親密的那個人,但她卻從心裡沒法提起半分將手機拿出來的興趣。
她十分清楚地明白,自己已經不再是池袋的都市傳說,那個黑色的無頭騎士了。塞爾提·史特路爾森從此刻起,僅僅作為給人類帶來死亡預告的塞爾提·史特路爾森存在。
然而就算了解了這一點,她唯一感受到的情緒也隻有厭倦。
所以在【愛倫·坡】對她說“把手機給我”之前,她依舊隻是靠在房間的牆壁上,就像一具僵冷的屍體一樣沒有任何動作。
【愛倫·坡】從她的手上接過手機,瞟了她一眼後,笑道:“看來是我猜錯了,塞爾提小姐你好像根本就沒有信仰。”
說完這句話,他就按下了電話的掛斷按鈕。
誌賀直哉忍不住疑問出聲:“坡先生?”
你不是想讓塞爾提小姐見見她的親友嗎?
【愛倫·坡】將手機揣回兜裡——現在他身上有兩部手機了,雖然都不是自己的——才回答了誌賀直哉的疑惑:“誌賀君,我們還沒坐上屬於自己的觀眾席呢。”
誌賀直哉有些遲鈍地“哦”了一聲後,才反應過來【愛倫·坡】這句話的意思。
他指了指昏迷不醒的矢霧誠二:“那麼就先麻煩坡先生處理一下了。”
【愛倫·坡】朝他微笑著點了點頭,走到矢霧誠二的身邊,蹲下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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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穀新羅從沙發上站起身。
與工作是“送貨員”的塞爾提一樣,作為黑醫的他也經常晝伏夜出,所以他與塞爾提兩人之間有時候會連續幾天都碰不上麵。
但這並不代表著他們兩人的羈絆有多麼脆弱。
也不代表塞爾提會在工作的時候無緣無故掛斷他打過去的電話之後,會一點回信都沒有。
男人思考了一會兒後,決定先在客廳裡繞幾圈,等一刻鐘。
然而一刻鐘之後的第二個電話也立刻就被無情地掐斷了。
岸穀新羅這才變了臉色。
他又在客廳裡待了一會兒後,走到書房的電腦前坐了下來,按下電源鍵,準備看看裡麵有沒有塞爾提今天工作相關的資料。
半個小時過去,一無所獲的男人向塞爾提的手機打去了第三個電話。
出乎他意料的是,這次的電話竟然接通了。
岸穀新羅鬆下一口氣,朝手機那頭雀躍開口:“塞爾提——!你剛才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難道說你終於還是……”
還沒等他把“厭倦我了”這後半段話說出來,岸穀新羅就敏銳地發現了有哪裡不對。
——電話那頭,有呼吸聲。
岸穀新羅沉默下去。
不過很快,他就憑借自己在黑|道裡混跡多年的經驗鎮定下來,冷著聲音問道:“你是誰?”
岸穀新羅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了什麼摔碎在地上的聲音,隨後是一道偏向少年的清澈聲線:“……坡先生!等等,你乾嘛把這件事……”
後麵的聲音就因為那個人的遠去聽不大清楚了。但很快,少年又重新回到了手機旁邊,在咳嗽了一聲之後,用猶疑的語氣向這邊打了個招呼:“……你好?請問你是岸穀醫生嗎?”
他問完這句話,先做了個自我介紹:“我是誌賀直哉。現在應該還能算作是矢霧製藥的人吧。”
“矢霧製藥,”岸穀新羅挑起一邊眉毛,“為什麼塞爾提的手機會在你們手上——我應該和你們約定過,不準向她下手才對?”
“不是,該怎麼說呢……感覺解釋好麻煩,坡先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把事情丟給我的嗎……”
岸穀新羅聽到對麵的人在這麼嘀咕了幾句之後,突然振作似地“嗯!”了一聲,抬高了聲音:“我想到了!——岸穀醫生,其實我們矢霧製藥決定從今天開始放棄人體實驗啦!”
岸穀新羅:“………”
這都哪跟哪兒啊?
他深吸一口氣,決定找個突破口:“你怎麼證明自己是矢霧製藥的人?”
於是,在一句“請稍等!”之後,岸穀新羅從矢霧波江那裡得到了矢霧製藥的控製權已經轉手他人的消息。
岸穀新羅有點頭暈:“等一下。”
誌賀直哉停了下來:“什麼?”
岸穀新羅很冷靜:“矢霧製藥到底發生了什麼都無所謂。我想問的是,為什麼塞爾提的手機會在你的手上?”
或者說,為什麼塞爾提會和她從來沒接觸過的矢霧製藥的人待在一起?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誌賀直哉的視線遊移起來:“額……關於這個……”
岸穀新羅沉聲:“你們向我保證過會保存好‘那個東西’的。”
誌賀直哉“哇”地一聲:“我不行了!坡先生,我良心好痛!!!”
於是過了幾秒,電話那頭又換成了個青年的聲音:“你好,岸穀醫生。我是愛倫·坡。”
岸穀新羅憋下說“我管你是誰”的衝動,隻是冷冷道:“讓塞爾提接電話。”
明明他深愛的就是那個沒有頭顱的怪物,但此時此刻,岸穀新羅卻有些恨起來塞爾提沒法說話這件事了。
他聽到【愛倫·坡】朝某個人問話的聲音:“你要接電話嗎?”
“抱歉,”男人的聲音仍舊是那麼溫和,“塞爾提小姐不想和你聊天。”
岸穀新羅這才知道塞爾提一直待在對麵人的旁邊。
矢霧製藥、塞爾提,以及她也許生氣了的事實……
這些碎片拚接起來,能夠完成的拚圖隻有一個。
岸穀新羅感覺到自己的嗓子乾澀起來:“你們在哪兒?”
【愛倫·坡】看了看一片混亂的房間,深覺這裡不是個待客的好地方:“我們在矢霧製藥見麵吧——矢霧小姐,可以借用一次你們的會客室嗎?”
得到了同意的回答後,【愛倫·坡】才肯定下來:“那麼接頭時間就定在明早,地點定在矢霧製藥的會客室。”
不等岸穀新羅的回應,男人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把手機還給塞爾提後,【愛倫·坡】看向誌賀直哉:“這下終於可以休息了啊,誌賀君。”
誌賀直哉閉上眼睛:“休息什麼,還要和矢霧小姐進行股權轉讓呢。……應該是叫股權轉讓吧?”
【愛倫·坡】朝他一笑:“我怎麼知道。”
誌賀直哉搖了搖頭,無可奈何地說了一句“我去重新開個房間”,就和狀態明顯不太好的矢霧波江走了出去。
當然還帶著神智還有些混沌的矢霧誠二一起。
這名善良陣營的英靈顯然是覺得不能讓矢霧姐弟和【愛倫·坡】這個不安定要素繼續待在一起了。
這下,整個房間就隻剩下了塞爾提與【愛倫·坡】這兩個非人的存在。
沉默之中,【愛倫·坡】轉頭看向窗外的夜空,突然開口:“塞爾提小姐,恐怕你很快就要忙起來。”
綠眼的女性招了招手,隨後,一道機動車發動時的嗡鳴聲響起。沒過幾秒,她那將頭無頭馬模樣的坐騎便踏著沉重的步伐從走廊上邊擠了進來。
她緩慢地撫摸著無頭馬頸脖上的鬃毛,也和【愛倫·坡】一樣抬起頭來,往見不到多少星星的深藍色天空望去。
“啊啊,沒錯,”【愛倫·坡】用仿佛能讓人陷入永眠的混沌之聲感歎,“到目前為止,除開那個碼頭上的邪|教徒,恐怕也隻有拿回了頭顱的你才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竟然還說彆人洛夫克拉夫特是邪|教徒,明明你自己也半斤八兩吧。
青木荒耶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感受著【愛倫·坡】靈基內部微弱的憤怒,忍不住在心裡吐槽。
塞爾提看著夜空,終於說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話:“……群星歸位之時、將至。”
她的聲音空靈得如同百靈鳥,但卻讓聽到的人不禁打了個冷戰——就算再過悅耳,也不過是負責報死的百靈鳥罷了:
“拉萊耶將從海底升起……”
【愛倫·坡】搖了搖頭,跳過了中間的步驟,直接總結道:“人類即將迎來避無可避的浩劫。”
他的句尾微微上挑:“這份預言……你覺得如何,荒耶?”
青木荒耶:“………”
他感覺自己腦袋上冒出來了好多問號。
——不是,你之前根本就沒和我提過這件事吧?!
似乎是感覺到了青木荒耶劇烈波動的心情,【愛倫·坡】忍不住低笑了兩聲:“我以為你已經知道了……畢竟你之前不還對這個世界的森鷗外以及太宰治說過,‘有這麼多力量體係真的很奇怪,這個世界有可能已經搖搖欲墜了’嗎?”
青木荒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