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丞看著威風,實則地位確實有幾分尷尬。
上頭有縣令壓著,下頭又有各項分管的主簿、典史等,律法條文上也隻說是“輔佐縣令”,並未規定實權。
隻要縣令有心拿捏,縣丞就是個擺設。
外頭的人若要行賄,要麼直接打通縣令的關節,要麼專攻下頭的小鬼,很少有人求到縣丞頭上。
沒人求,俸祿又少,自然窮些。
如今五公縣的縣令雖沒有故意為難孫良才,甚至很有幾分倚重,但兩人都是一般的經營名聲,隻要彆人不主動給,孫良才也不好意思開口要。
這一來二去的,難免捉襟見肘。
鄭如意聽罷,就說:“既如此,咱們單獨封個紅封?”
**搖頭,“不妥,此番已經提前打點了衙門裡的幾位大人,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若再單獨給孫良才,來日東窗事發,叫縣太爺怎麼想?”
“那就連縣太爺一起給?”
“也不好,凡事過猶不及,若一味拿銀子硬塞,他們少不得也要覺得咱們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得的這般容易,往後即便無事也要尋些事情來刁難了。”
跟官員打交道是門學問,伺候不周到不成,伺候得太周到,也不行。
孫良才已經收了銀子,自然不會在這檔口再獅子大開口,不合規矩。
而據**所知,他老娘的壽誕還真就在下月。
既然他哭說辦不起席麵,那自己就送他一份席麵!既不打眼,又是切實的實惠。
**把腳從水盆裡提出來,用乾手巾擦了一回,塞到柔軟的貂皮家常軟鞋裡,舒舒服服吐了口氣。
關外氣候惡劣,那兒所產的畜生皮毛就是比管內的厚實養人。
他看著長子,笑道:“你還差點火候,且學著吧!”
鄭如意先一步穿好了鞋,過來扶他一把。
“瞧您老說的,您這些絕活兒,我怕是一輩子都學不完呢。遠的不說,單說今兒席麵上您跟著假哭吧,怎麼就那麼快呢?”
才剛他也偷偷擠眼來著,都快痛死了,硬是一滴淚沒有。
**難免十分自得,“哼哼,這叫真本事,你小子,還差得遠呢!”
次日一早,師雁行不想吃客飯,卻也懶得再正經八百做大菜,便隨手挽了頭發,去煮了一鍋熗鍋白菜麵。
這麵其實很簡單。
用一點五花肉薄片乾鍋煸出油,等肉片卷曲,邊緣金黃,再加上切細的白菜絲和蔥花爆香,炒到邊緣微微發焦,倒水煮開後下麵條。
麵條也彆用純精麵兒,適當摻和點豆麵更好吃。
切麵的時候不必切得太細,略寬點,略厚點,更容易掛湯入味。
非常香!
就是那種難以形容的,極其純樸的食物本源味道的香。
乍一看好像平平無奇,甚至有點寒酸,但吃一口就停不下來,而且腸胃會非常受用,渾身暖洋洋,酣暢淋漓。
連口湯都不想放過!
魚陣現在用筷子還不是很熟練,遇到這種滑溜溜的麵條更是直接趴窩。
江茴就給她買了木頭叉子,小姑娘自己抱著碗,蠕動著小嘴巴,從這頭慢慢啃到那頭。
有時吃得急了,小臉蛋憋得通紅,滿腦門子都是汗。
“好次!”
一大清早的,有壽和有福兄妹倆就大大方方來蹭飯了,三個小朋友紮堆兒吃飯,進得格外香。
據有福偷偷說,其實他們二嬸兒也想跟來,但不好意思。
小姑娘搖頭晃腦道:“大人真可憐,我還是不要長大了!”
以前她總盼望長大,覺得大了就什麼都能乾了。
可如今看來,好像大人也不是那麼快活。
至少,二嬸兒就不能跟自己和哥哥一起來蹭飯啦!
忒慘!
師雁行失笑,這人小鬼大的。
她還挺喜歡柳芬,若在外頭,少不得請對方用飯。
可這是在鄭家,人家的地盤上,兩個小的過來胡鬨也就罷了,若自己真主動湊上去,卻把趙大廚置於何地?那就是越俎代庖了。
人得有分寸。
有壽先吃完一碗,非常豪爽地喊,“姐姐,還要!”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有壽雖還算不得半大,但六歲小男孩的飯量也已有些驚人了。
師雁行就示意他帶的人隨便盛。
大廚房給的那一棵大白菜和一捆大蔥才用了點渣渣,就是把這群小的都撐壞了也吃不完呐。
有福緊隨其後,嘴巴上還掛著一截麵條,就迫不及待含糊不清地跟著喊,“我,我也要!”
輸什麼也不能輸吃飯呐!
魚陣從飯碗頂上抬起眼睛來,有點懵。
這咋都吃完了呢?!
她低頭看看自己還剩的大半碗,一時間有點猶豫,不知自己是不是也要隨大流喊再來一碗。
“要細嚼慢咽,”江茴立刻製止了她這種危險的想法,“能吃多少吃多少,沒吃夠咱們家去再吃。”
魚陣眨巴著眼消化片刻,終於意識到娘的畫外音:
他們沒姐姐!
除了這幾天,吃不到好吃的!
弄明白這一點後,魚陣也不急了,看著對麵有壽和有福的眼光中,隱約帶了點憐憫。
多可憐呐,他們沒有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