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雁行來不及脫大氅便彎腰將她抱起,又見那發帶在燈火照耀下流光溢彩,俊秀非凡,也讚了一回。
“這個配現在這身衣裳有些不對,”她笑著摸摸小姑娘的包子頭,“去將前兒才做的那身淺胭脂色繡水雲圖的緞麵一鬥珠羊羔皮襖子換上瞧瞧。”
魚陣哎了聲,興衝衝去了,一時果然換了新衣裳回來。
小姑娘白嫩嫩圓鼓鼓的臉蛋被胭脂色映襯得紅撲撲,兩丸黑水銀似的眼珠閃閃發亮,腦後幾顆珍珠墜角晃呀晃,漂亮極啦。
師雁行也洗了手臉,換了家常衣裳過來,細瞧一回,摟著她親了口,“哎呀,是個氣派的大姑娘啦!”
眾人說笑一回,秋分便帶人擺飯,當中一盤蒜醋汁兒涼拌的雞絲,上麵還撒了芝麻,澆一點紅豔豔辣椒油,看著就開胃。
另有一個醬肉卷薄餅,酸辣土豆絲並幾樣小醬菜,簡單質樸最勾人。
再有一盆濃稠稠香噴噴金黃小米粥,裡頭加了點山藥碎和紅棗丁,最是補中益氣滋養腸胃。
師雁行先將那粥吃了半碗,覺得渾身暖洋洋地起來,舒服了,這才去夾菜。
江茴替她卷了一個醬肉餅,見她眼底微微泛青,不免心疼道:“這都快過年了,你也不曾睡得好覺,明兒還出去?”
師雁行狠狠咬一口醬肉卷餅,鹽津津肥膩膩,直接把人香個跟頭,美得很。
“不出去了,”師雁行愜意地吐了口氣,向後斜靠在軟枕上,慢悠悠將口中食物咽下,“倒是正月十五要去吃席。”
這口氣吐完,好似最近的壓力都跟著釋放出去,人都扁了,輕飄飄的。
“吃什麼席呀?”
一聽見吃,正埋頭吃得滿口流油的魚陣忙問。
師雁行笑道:“吃衙門裡的席,你們也去。”
娘兒倆都愣了,“啥席?”
兩人都是一般的茫然,本就五六分相似的臉看上去更像了,活像一個模子套出來的大小號。
師雁行看了幾眼,痛痛快快笑了一場。
“曆年正月十五、八月十五,知州都要帶頭舉辦燈會,屆時先放煙火,後賞燈,是個與民同樂的意思……”
當日以知州為首的一乾大小官員都要露麵,在城中某地開席,而除了在任官員外,他們還會邀請本地知名富商、鄉紳、文人等代表性人物入列,以示團結、看重之情。
可以說每年這兩場宴會就是白身能夠得上的最高級彆的官方宴會了,不僅是身份地位和實力的象征,更要緊的是能與諸位大人們共處一室,還有近前說話的機會……故而私底下競爭很激烈,但凡想出頭的,那是真的擠破頭也要去。
因是與民同樂,自然沒有讓與會人員闔家分離的道理,所以大家都可以帶家屬,三人為上限。
這邊師雁行還填不滿名額呢!
魚陣還小,聽不出背後蘊藏的玄機,倒是江茴一點就透,瞠目結舌道:“你不是今年才來嗎?就能去了?”
師雁行挑挑眉,難得謙虛一回,“低調,低調。”
她從很早之前就開始籌劃了。
送錢送物自不必說,這些彆人也能送,最要緊的是她這幾日應周雅之邀入府拜見了通判周斌之妻黃夫人,暗示她不久後自己會開一家獨立的師家好味分店,希望黃夫人入個乾股。
美食城的師家好味檔口現在已經成了公認的高端消費兼宴席策劃處,師雁行想在這個基礎上再籠絡下中等消費群體,計劃開一個像五公縣分店那樣的自助餐廳。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玩兒命練習,買來的女孩子們大多能獨當一麵了,到時候一個人掌握五六個菜,後廚三四個小姑娘就玩兒得轉。
外麵跑堂的照例從本地雇傭,有前頭的經驗在,又有美食城的基礎在,站穩腳跟不是問題。
一開始黃夫人不要。
“你是裴先生的高足,說來我家老爺也曾與他同朝為官,神交已久,便是自家人了,彼此照應是應當的,快彆這麼見外。”
師雁行卻正色道:“夫人和大人的維護之情民女豈有不知的?若沒有兩位提攜,便沒有美食城今日,可謂再生父母。可夫人呐,一碼歸一碼,您二位維護是情分,我感謝也是本分,卻怎好坦然受之?說不得要回報一二……”
這是實話。
現在包括杜泉和周斌在內的一乾州城官員之所以對師雁行這麼客氣,幾乎完全依賴於她師門眾人爭氣。
除五公縣縣令蘇北海早有準備之外,眾人也不好太過明晃晃與裴遠山往來,那就太過刻意,太上不得台麵了,所以才會“曲線救國”,明裡暗裡照顧師雁行。
反正對他們而言不過抬抬手,又不會損失什麼實質利益,提前表示便可一口氣交好四位現任、將任官員,何樂而不為?
這對師雁行而言絕對是意外之喜,幾乎讓她少奮鬥四五年。
但怎麼說呢,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這種“狐假虎威”總叫人心裡不踏實。
況且自家師門吧……多少有點不靠譜。
據說裴遠山這都不是頭回遭貶了,奈何老baby風采依舊,知道錯了,下次還敢,保不齊什麼時候就又要迎來井噴式的創作高峰期……
等到了那個時候,這些人待自己還會這樣客氣嗎?
師雁行不敢賭,也不想賭。
說句不好聽的,沒準兒有朝一日還要靠自己去撈師父師兄呢!
利益!
唯有利益!
唯有共同的利益才能真正籠絡這些官員。
師雁行知道現在師家好味盈利不多,至少在這些官員看來不怎麼多,但她還年輕不是嗎?便是拱手讓出一成利潤也有幾百兩了。
若日後多開幾家分店呢?
黃夫人沒有潘夫人那般的家世,她娘家隻是小門小戶小官員,如今尚且要依仗丈夫扶持,粗粗一算師家好味年利潤,怎能不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