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心跳聲,以及男人略顯急促的呼吸聲,伴隨著傾盆的雨水一起衝刷向她。
桑瑜的耳朵漸漸熱起來,化身成小暖爐,把他的手心烘得有了溫度。
藍欽十指輕微打著顫,堅持捂到密集的響雷過去,才迅速放下收回身側,緊緊攥住寬鬆的褲腿。
手心裡殘留的溫度輕而易舉湧遍全身,變成他臉頰上快要滴出血的紅。
桑瑜也不太好過,低頭深呼吸,揉揉耳垂,有點氣憤自己的羞澀。
他即使做著這樣的動作,依然克製有禮,手跟她貼得並不嚴,很有分寸,明顯能感覺出是單純怕她嚇到,並不存在什麼非分之想。
她可好,又紅又熱,熟番茄似的,耳根燙得發麻。
藍欽這人……要麼是太純太正,要麼就是高端撩!
桑瑜故作鎮定,打算大大方方道聲謝,轉過身抬頭看他,才想起燈還沒開,屋子裡一片黑,什麼都看不清。
她伸手按下開關,玄關壁燈刷的亮起。
藍欽躲了一下,垂落的長睫急促闔動,下意識往後退,直接退到了灰蒙蒙的樓道裡。
哎?她又沒怪他,乾嘛一副做錯事的模樣。
桑瑜奇怪地探出頭一看,好哇,先生竟然連脖子都紅了,比她還嚴重得多。
搞半天他也在害羞。
高端……撩?貌似不存在。
藍欽連著按錯好幾個字,刪刪改改兩三遍才把屏幕給她看——
“我不喜歡打雷,聲音很恐怖,所以才捂你耳朵的。”
“如果唐突到你,對不起,我沒有惡意。”
他不喜歡打雷,卻完全不管自己,反過來在第一時間替她捂耳朵。
至於惡意,哪還用得著說呀,這個詞就跟他完全不搭邊。
桑瑜眸子裡閃著微光,莫名愉快起來,忍不住想逗他,探過身輕輕問:“先生,你對誰都這樣嗎?”
藍欽一僵,手機差點掉地上,急忙打字,“沒有!”
一個感歎號嫌少,他額上沁出薄汗,又加了一長排,仍然覺得說服力不夠,唇開合兩下,用力抿住,用食指比了個“一”給她看。
桑瑜長長“哦”了聲,語調悠長地替他說:“第一次呀?”
藍欽耳根更紅了幾分,低頭默認。
桑瑜捂著嘴笑,把剛才心裡琢磨的問題自動填上了答案,藍欽這人,既正,又純,而且似乎純得厲害。
“沒關係的,你先進來,”桑瑜看他都快埋進牆壁裡了,清清嗓子,“跟我合租的室友今天出差,家裡沒彆人,你不用拘束。”
說完她換了拖鞋,去廚房給他倒杯熱水,回自己房間到處找身份證,邊找邊揚聲跟他說話,試圖鬆弛氣氛,“我跟你說哦,我手機上裝的那個天氣預報,實在是太不靠譜了!”
藍欽被點名,脊背一挺。
“上次我淋雨,就是輕信了它,”她聲音輕快,絮絮軟軟地念叨,“以為它不會再犯同樣錯誤了,結果呢,才幾天啊,又預報錯了。”
“你說是不是超過分!”
藍欽握著手機,悄悄給自己抱不平。
他早就修複好了,明明是她沒更新……
桑瑜拉開書桌抽屜,成功翻出了身份證,拾起來按在胸前拍拍,踢踢踏踏跑出臥室,發現藍欽還老老實實站在門口,一步也沒挪。
“你怎麼不進來?”
藍欽朝她舉起手機。
桑瑜湊近了一瞧。
“我沒有拖鞋。”
“還有,天氣預報不準……是不是因為你忘記更新了?”
桑瑜吸了口氣,深思幾秒,鄭重點頭,“有道理。”
看得出來藍欽很注重個人衛生,就算她不介意,他怕是也不肯穿著鞋到處踩。
“你等等啊,”桑瑜說著,開始新一輪的翻箱倒櫃,掏出她以前住酒店時帶回來的一次性拖鞋,拆包裝給他擺好,“穿這個。”
看藍欽換上,她後知後覺地有點不好意思,“太簡陋了,你彆介意啊。”
去臨江高層打針,藍欽給的是帶刺繡的棉麻拖鞋。
到她這裡,隻有快捷酒店提供的,薄的跟紙差不多的一次性用品。
“我這裡平常沒有男生會來,你就湊合著隨便穿穿,”桑瑜解釋完,不禁好奇地指指他的腳,“你是不是沒穿過這樣的?難受嗎?”
藍欽走兩步,仔細感受一下,指尖輕快地給她打字,“好穿。”
桑瑜失笑,他看起來竟然心情特彆好,還真是好養活。
“彆摟著那包藥了,先放下。雨這麼大,你身體不好,現在肯定走不了,等等,”她招呼他坐到沙發上,神色嚴謹了一些,“正好把你想跟我談的事,理清楚給我看看。”
她歪歪頭,“而且,我也有事想要問你。”
藍欽疑惑。
她試探,“那我先問?”
他立刻點頭。
桑瑜抓個靠墊抱住,手指輕輕摳了摳,斟酌一小會兒,緩聲開口,“先生,請你告訴我,給你上門打針,康複中心的每個護士都可以做得很好,為什麼——非我不可?”
沉默。
窗外雨勢更大,玻璃被沉重地衝擊不停。
狹小客廳裡兩人相對而坐,一個低下頭堪比玉雕,一個探究地耐心等待。
藍欽喉嚨裡又開始刺痛,許久不曾承載大量食物的胃,也在這個時候驚醒過來,一陣陣不堪重負的抽縮,試圖把那兩道珍貴的菜全部頂出來。
他今晚得意忘形,一下子吃得太多,要為貪心受到懲罰了。
他無措地抓住桑瑜給他的水杯,太過用力,指尖發白。
桑瑜輕聲說:“先生,我不是在質問你,也沒懷疑你,否則我不可能帶你進我家門的,我隻想有個合理的解釋。”
接觸下來,藍欽的確溫雅無害,可正因為這樣,他的選擇就變得更加不合情理。
藍欽不願意被桑瑜看出身體的不適,咬牙忍著,一字字輸入,“你問的,就是我要跟你談的。”
桑瑜驚訝,微微張開唇,不自覺露出一點粉紅濕潤的舌尖。
藍欽隻看了一眼就匆匆錯開目光,“我保證不是壞事,但很長,讓我寫出來可以嗎?”
“寫?打字。”
他毫不猶豫地堅持,“寫。”
親手寫字,是他能做的,最鄭重的方式。
桑瑜找來紙筆交給他,他俯下身,在茶幾上刷刷落筆。
想吐的欲望愈發強烈,他額上沁出汗,一隻手按住茶幾邊緣。
移動的筆杆催眠能力十足,桑瑜盯著看了兩分鐘,很快就犯了困,她起身走去窗邊,看外麵大雨下得又猛又穩,短時間內根本沒有停的可能。
她忍不住打了個小哈欠,摸摸兜裡的身份證,猶豫一下,無奈地打斷他,“先生,你要是受得了,在沙發上將就睡一晚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