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她笑容霍然一收,一本正經揚起下巴,“那是當時我不知道你的病情,現在啊,想都彆想,米糊和打針,你自己選一個。”
陳叔在一旁看得傻眼,先生何曾有過這麼生動的時候,桑小姐也是,跟先生溝通幾乎不需要紙筆寫字?
桑瑜怕多看藍欽,會泄露出她心口那些為他而生的酸,轉過頭問陳叔,“廚房在哪?”
陳叔“哦哦”兩聲,一拍腦門,“我帶你過去。”
桑瑜不去管樓梯上的男人,係上圍裙,掃視一圈偌大廚房,滿意地點點頭,“您歇著,我很快就好。”
陳叔試著幫少爺爭取,“非得吃米糊不可?換一種行嗎?”
桑瑜耐心解釋,“他現在適合吃好消化的。”
“桑小姐,不瞞你說,自從你做的糕點斷貨,我跟做飯的何嫂一直在給他打米糊,”陳叔長歎,“彆的他咽不下,隻有米糊還湊合,但也十有八九吐出來,肯定陰影很深了。”
桑瑜洗胡蘿卜的動作停住,掙紮片刻,選擇繼續,“……我知道了。”
原來藍欽這麼厭惡米糊。
那麼以他的說法,換成她親手做的,他就真能吃得下去麼?
米糊本來是她針對病情做出的最佳選擇,現在卻仿佛成了一場巧合的實驗。
二十分鐘後,端坐在餐桌前的藍欽聞到了絲絲香甜。
他壓著胃,儘可能不露出狼狽的樣子,眼睛卻很誠實,疼也要盯緊廚房門,片刻不放鬆。
直到一隻藍拖鞋邁出來。
他忙垂眸。
但聽覺變得格外敏感,數著她有節奏的腳步聲,噠噠噠,十六步,走到身旁。
白色瓷碗隨之出現在麵前。
碗裡的米糊熱氣氤氳,細膩橙黃,勺子舀起來會緩慢滴落,蕩出一個小漣漪,迅速回歸平滑。
桑瑜拉開椅子坐下,把勺子遞給他,“嘗一下。”
陳叔緊張得直擦汗。
藍欽聽話地舀起一勺,輕吹幾秒,果斷咽下。
桑瑜的視線從他的唇,移到滾動的喉結,初次注意到他修長脖頸上的淡淡傷疤,是曾經開刀手術的證明。
她想問問口感,藍欽已經舀起第二勺。
接下來的速度越來越快。
五分鐘不到,碗見了底。
他不知是吃得太急還是腸胃舒緩,蒼白臉頰浮起一層微紅,抬眼看向她,把乾乾淨淨的空碗對她輕推了一下,像個乖乖吃光飯,驕傲邀功的小孩子。
桑瑜問:“想吐嗎?”
藍欽搖頭。
“有沒有不舒服?”
他還是搖頭,神色裡攙進幾縷掩飾不住的開心。
桑瑜一眨不眨注視他,咬咬牙關,擰眉輕聲說:“先生,我跟你道歉。”
她長睫落下,用力按住碗沿,艱難地承認,“我把這碗米糊……當成了實驗。”
每個流程親手操作,做出他厭惡的吃食,來判斷他的話到底有多真。
他吃下了還好。
可是如果……吐了呢?
讓一個對食物充滿期待的病人去吐,她心太壞了。
桑瑜正滿心負罪感,一隻清瘦素白的手伸過來,指尖壓著一張紙。
她接過來,見上麵寫著:“我知道。陳叔跟你說的話,我聽見了。”
桑瑜吃驚抬起頭。
藍欽神色溫緩,把紙轉回來,落下的字跡端整利落,“這樣的實驗,你可以做下去,用你能想到的任何方式。”
他無論身體狀況如何,握筆的姿勢始終清雅,在紙麵隨意遊走也透著優良教養和骨子裡天生的矜貴。
趁她不說話時,他另添一行,僅有簡潔的五個字。
“隻要你信我。”
桑瑜被戳中心事,細細的腕子一抖。
他的手在筆上,她的手在紙上,相隔本就很近,因為她這無意識的顫,拉近了距離,軟軟挨到一起。
微涼的觸感,像沾染了一捧清冽冰水。
桑瑜本打算立刻收回來的,可沒想到竟然這麼好摸,小貪心一時間迅猛滋長,她舍不得鬆開了,磨磨蹭蹭湊上去……又貼了一下。
哇——
她享受地眯了眯眼。
真的特彆好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