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妖怪·38(2 / 2)

小妖怪 川瀾 10989 字 8個月前

桑瑜揉了下眼睛。

媽媽依戀她是應該的,她必須做到。

“媽,我不辛苦,你再等等我。”

掛電話後,桑瑜腿有些酸了,距離小綿羊停放的車棚還有段路程,她忽然沒了力氣,順勢蹲下身,在牆角裡撿了根小木棍,排解似的一下一下挖著腳邊潮乎乎的濕土。

周圍一簇簇修成圓形的綠植茂盛生長,體積巨大,她縮在其中,隻有瘦瘦小小的一團,很難被發現。

桑瑜放縱自己悄悄難受一會兒,情緒即將落到穀底,忽然——

“喵。”

一隻渾身雪白的小胖貓從綠植間鑽了過來,乖巧蹲在她的腳邊蹭蹭。

康複中心附近的流浪貓們都被統一收養,驅蟲打針後集中散養在小花園裡,常有愛貓的患者來逗它們玩,有益身心。

這隻白貓是其中最特彆的,聽說被某位老專家看中了,打算抱回家去善待。

桑瑜輕輕喊了聲她給小白貓取的名字,“親親。”

親親舔她一下,睜大一對奇異又漂亮的眼睛。

一隻淺褐,一隻淡灰。

桑瑜不舍地摸摸它的頭,“我們親親是異瞳呢,眼睛真美,以後肯定會討主人喜歡。”

一人一貓安靜對視。

異色雙瞳璀璨閃動,清澈透底。

她下巴墊在膝蓋上,思緒亂飄,莫名想起了中午那位藝術品一樣的患者,半張臉絕色,不知道在黑綢眼罩的遮蓋之下,又該是多出彩的一雙眼。

*

臨江高層,十六樓。

陳叔小心翼翼把桑瑜留下的雜糧糕和山楂奶凍分成四份放好,其中一份拆包裝盤,配上一壺溫度適宜的清水端到餐廳。

他正要去樓上喊,就聽到樓梯響動,一絲不苟穿著黑色睡衣的男人眼簾低垂,勉力按著扶手,緩步拾級而下。

已近傍晚,烏雲被晴朗撕破,濃稠光幕迅速鋪滿天際,漫進水跡猶存的落地窗裡,霧一樣罩了男人滿身,籠住他清瘦挺拔的身骨。

陳叔一時看呆,心裡酸澀地擰了下,忙過去扶他。

他家先生,他家藍欽少爺,即便虛弱脫力,也一樣脊背筆挺。

“吃點東西吧,”陳叔說,“是桑小姐親手做的。”

藍欽擺了下手,拒絕攙扶,沉默地走到餐桌邊坐下,伸手攏過瓷盤,他手上的膠布撕掉了,針孔殷紅,凝著一點暗色血跡,周圍一片青白。

他用勺子舀了一小塊奶凍,擺在麵前遲遲不動。

陳叔在旁邊忐忑不安地等。

足足過了兩三分鐘,藍欽終於把勺子拿近,碰到唇,含進嘴裡。

久違的味道,酸澀微甜,奶香淡淡,被舌尖的溫度化開,流過傷痕累累的喉嚨,順利滑入胃裡。

陳叔攥緊拳頭,緊張觀察他的反應,生怕他再吐出來。

片刻後,藍欽指尖顫了顫,嘴角抿出一絲放鬆的笑,又舀了一勺。

陳叔如蒙大赦,“先生,你能吃得下了!”

自從桑小姐在蛋糕店裡寄賣的糕點斷貨後,他家先生已經半個多月沒能這麼平穩地進食了。

藍欽咽下第二口,火辣澀痛的咽喉和食管、空蕩皺縮許久的胃,以及漂浮不定的心,似乎全被簡單的一塊山楂奶凍撫慰。

他認真對陳叔點點頭,抬起眼簾。

細密長睫下,他一雙眼睛映著窗外天光,琉璃般剔透,顏色卻截然不同。

一隻淺褐,一隻淡灰。

保安探出頭,瞄瞄她身後不遠的高挑身影,警惕地壓低聲音問:“那人是誰,你認識嗎?沒危險吧?”

說著下意識去摸警棍。

桑瑜幽幽歎了口氣,“認識的。”

何止認識,差點被來接班的同事當成她的秘密男朋友,其實說起來也不怪人家,大半夜在休息室一起值班,他又有張讓人狼血沸騰的臉,誤會本來就情有可原。

尤其是——

同事推門時,她正瞪大眼睛看著藍欽寫的兩行字,不知哪根神經突然抽了風,脫口說了句,“你……該不會是打算跟我回家吧?!”

就這話!任誰聽了都要多想的!

桑瑜糾結地走出大門,一邊數著台階往下邁,一邊側耳細聽後麵。

藍欽大概因為身體難受,腳步不太穩,但還堅持跟她保持著最合適的距離,既近,又不會讓她不舒服。

桑瑜攥攥手,不忍心讓一個病人這麼亦步亦趨,乾脆站定不走了,回身看他。

午夜十二點過半,朗月當空。

清輝和濕潤夜風交纏在一起,同時裹著那道人影,他身上罩了層銀白色的霜,清冷出塵,連垂下的指尖都泛著薄薄光暈。

桑瑜很沒出息地咽了下口水。

這位神仙要真是她男朋友……她恐怕每天都要焦慮到失眠,天知道有多少小妖精會對他垂涎三尺!

“先生,你看這樣行不行——”

桑瑜為難地開口,腦袋裡苦思冥想到底該怎麼安頓他。

她慢吞吞說了半句,就看到藍欽拿出手機,快速按了幾下,把屏幕給她看。

“我沒有打算去你家。”

“我不會影響你的生活。”

藍欽眉心擰得發疼,生怕桑瑜會誤解。

在休息室時他太急了,寫字慢,沒能把意思表達清楚。

“沒地方可去”,是不得已找個借口,希望她不要催他走。

“麻煩你幫幫我”,是想讓她花時間,聽一聽他的訴求。

但兩句寫在一起,桑瑜自然而然往一處想,把他當成了剛認識就妄圖登堂入室的混蛋。

藍欽等她看完,匆忙繼續打字,“我隻是有重要的事想跟你談,請你給我半個小時好嗎?”

桑瑜眨眨眼,反問:“那半個小時以後你去哪?”

藍欽愣了。

桑瑜長歎,“你看吧,還是沒地方去。”

藍欽竟無言以對。

為了延長跟她相處的時間,他一時衝動,似乎把問題搞複雜了。

桑瑜又問:“鑰匙都沒有,身份證肯定也不在身上吧?”

藍欽點頭,確實不在。

她意料之中地歪頭瞧他,“我就知道——酒店也沒法住,要不是病房今天全滿,我就直接給你在樓上找張床了。”

藍欽一聽住院,後背反射性地繃緊,冷汗都沁出了一層。

幸虧滿了!

他慶幸不已,認認真真打字,“不用管我,如果你願意,我們找個餐廳或者咖啡店坐下談好嗎?你感冒剛好,不能吹風。”

打完這些,他加上一行,“而且你的宵夜被我吃了一大半,你沒吃飽,等吃完談完,我送你回去。”

桑瑜本來還有點顧慮和戒備,誰知道一看這句,莫名其妙都消失了。

一個無家可歸的可憐病患,吃她半碗家常菜念念不忘,自己有氣無力的,居然還惦記要送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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