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鴻宇很快也感受到這一點。
他被那位模樣漂亮的小夫郎領著走進院子, 抬眼就對上了一道冰冷的視線。
秦昭坐在竹椅上隔水與他對視,眸光冷得像是摻了冰碴子。
李鴻宇:“……”
怎麼看上去比昨天還生氣了???
其實李鴻宇昨天隻是一時衝動,等事後冷靜下來, 他也覺得自己這事做得太過火了。
違反了村規不說, 還給家裡惹了不小的麻煩。
要是這件事真被秦昭捅出去,不僅會害得阿秀名聲不保,他家也在臨溪村待不下去了。
坦白說, 他對秦昭其實沒什麼好感。
這病秧子家裡有什麼?沒錢沒地,乾不了農活, 三天兩頭就臥床不起,除了那張臉之外沒什麼拿得出手的。
臉有什麼用,臉好能當飯吃嗎?
他實在不明白這病秧子有什麼值得讓阿秀天天念叨的。
原本就對秦昭沒什麼好感,聽說阿秀被拒之門外後, 他就更不喜歡這人了。
他妹妹在村裡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
總之……就是一時衝動,他想給秦昭一個教訓。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 他運氣竟然這麼差,不僅被人抓了個現行,不小心把手摔斷了, 現在還得親自登門道歉。
臉都要丟儘了。
李鴻宇一時沒說話, 秦昭那位小夫郎也沒理會他,快步走過石橋, 到了秦昭身邊:“你……你怎麼醒啦?”
語氣聽上去頗有些心虛。
景黎能不心虛嗎,他剛剛還壓著這人差點乾了壞事呢。
秦昭是被他開門的聲音弄醒的嗎?那他剛才……剛才打算做壞事的時候,秦昭應該沒有醒吧?
景黎心虛地望著秦昭。
秦昭抬眼正好對上景黎這目光, 心裡的氣頓時消了大半。他收回目光,淡聲道:“睡得好好的,被某人吵醒了。”
至於這個某人指的是景黎, 還是那個隻會擾人好事的混賬東西,就隻有秦昭自己知道了。
他沒有多說,朝景黎伸出手:“扶我起來。”
景黎連忙扶著他站起來。
秦昭抬步就想往主屋的方向走,卻被一個聲音叫住:“秦昭!”
李鴻宇還從沒被這麼忽視過,他三兩步走到秦昭麵前,道:“你要我親自登門,我現在來了,你能不能……能不能接受我的道歉?”
他應該是第一次這樣正式向彆人道歉,語氣十分生硬,臉色難看至極。
秦昭淡淡掃了他一眼,冷道:“我沒有聽出你這是道歉的態度。”
說完,捏了捏景黎的手,景黎扶著他直接從李鴻宇身前走過去。
“你要是不答應,我就在這兒站到你答應為止!”李鴻宇大聲道。
可那兩人就連腳步都沒停頓一下,很快進了屋,甚至還啪地一聲關上了門。
李鴻宇:“……”
“……他還在院子裡。”景黎扒著窗戶,偷偷往外看。
秦昭換了件衣服,語氣淡淡:“他不敢走,走了他妹妹怎麼辦?”
景黎問:“你真要這樣折騰他啊?他手還斷著呢……”
“原本是不需要的。”
這件事本身不是什麼大事,原本秦昭隻是想讓李鴻宇親自登門道個歉,可誰知道這混賬東西早不來晚不來,偏偏來得這麼不湊巧……
秦昭的視線在景黎身上略微一凝,又若無其事地移開。
是該教訓教訓。
小少年還趴在窗戶往外看,秦昭有些不悅地皺眉:“你這麼關心他做什麼?”
“我沒有關心他。”景黎最後往窗外望了一眼,有些擔憂道,“我剛種好的花還在外麵呢,他會不會一生氣……又給我全拔了啊?”
秦昭:“……”
感情是在關心自己的花。
秦昭在床邊坐下,拍了拍自己身側的床榻:“過來陪我躺一會兒。”
景黎:“可我不困。”
“可我困。”秦昭抬眼望向他。
二人對視片刻,景黎妥協道:“好吧……”
他總覺得秦昭最近越來越不講道理了。
不過這樣倒是比過去多了些人氣兒。
二人在床榻上並肩躺下,秦昭自然地翻了個身,手臂摟住景黎的腰身。
景黎:“!”
“彆亂動……”秦昭眼眸已經輕輕合上,似乎累壞了一般,聲音放得很輕,透著濃濃的倦意。
景黎仰頭望著那張蒼白的臉,忽然覺得有點後悔。
秦昭身體還沒好,不該讓他幫著一起種花的。
這樣想著,景黎身體放鬆下來,任由秦昭將他摟進懷裡。
午後的庭院寂靜無聲,唯有微風帶著些許竹葉清香,透過虛掩的窗戶吹進來。景黎聽見自己的心臟在胸腔中過分急促地跳動著,而後漸漸回歸平靜。
或許是這環境太過愜意,景黎的倦意跟著襲上來,輕輕打了個哈欠。
他把腦袋埋進秦昭懷裡,找到個舒服的姿勢,很快也睡著了。
夏日的天氣說變就變,約莫過去了一個時辰,景黎被一陣急促的雨聲中吵醒。
他睜開眼,秦昭已經坐起來。
“下雨了啊……”景黎揉了揉眼睛,跟著坐起來,秦昭正透過窗戶往外看。
雨幕裡,依舊站著一道身影。
李鴻宇的年紀還不到二十,身形壯實,與秦昭差不多高,左臂的繃帶掛在脖子上,在雨裡站得筆直。
景黎有些驚訝:“他居然還在那裡?”
“倒是個有血性的。”秦昭收回目光,平靜道,“放他進來吧,我找件衣服給他。”
片刻後,李鴻宇披著秦昭的衣服坐在桌邊,秦昭幫他將手臂重新上藥包紮。
“嘶……輕點!”李鴻宇疼得齜牙咧嘴。
“忍著。”秦昭神色淡淡,“聽聞你很小就跟著你爹上山打獵,這點疼都忍不了?”
“打獵又不會摔斷手……”李鴻宇嘟嘟囔囔道,“說來也怪,那條路我走了少說也有幾十上百遍,從來沒摔過,怎麼偏偏昨天就……”
景黎正好端著一碗湯藥進屋,聽見他說這話,腳步一頓。
秦昭朝他看了一眼,神色自然道:“多行不義必自斃。”
李鴻宇問:“什麼意思?”
秦昭:“……”
“真是搞不懂你們讀書人,整天文縐縐的,也不知道在說什麼。……這是什麼?”他指著景黎手裡的那碗湯藥。
“薑茶。”秦昭道,“雨已經小了,喝完你就回去吧。”
李鴻宇一口氣灌完了整碗薑茶,又問:“那我妹妹的事……”
秦昭道:“我不會與女子為難,更不會無端損害女兒家的名聲。”
“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李鴻宇站起身,道,“剛才我想了想,這事的確是我家不對,要不是我娘和我姨母先出這餿主意,事情也不會鬨成這樣。對不住。”
秦昭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