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他臉上的魚鱗都還沒消下去。
好在現在已經下了好一會兒雨, 路上基本沒什麼行人。
他出來得急,隻隨便披了件外袍。那外袍很長,幾乎能遮到腳踝, 從外麵根本看不出,他長袍裡麵其實什麼都沒穿。
雖然路上沒有人,但景黎還是感覺有點不好意思,心虛地裹緊了身上的蓑衣。
不過他很快遇到了新麻煩。
他不知道秦昭去哪裡采草藥。
景黎自認不算路癡,但上次去到那個地方, 是被那隻蠢貓叼去的。那時候他早就嚇得魂不附體,回來的時候甚至還暈了過去, 根本不知道路線該怎麼走。
天邊灰蒙蒙的,加上雨幕的影響, 讓找路更加艱難。
雨水裡夾雜著山風, 少年赤腳踩在山路上, 深一腳淺一腳, 身體很快冷得輕輕發抖。
沒了魚鱗保護後, 原來他還是怕冷的。
秦昭到底在哪裡啊……
天色已經全黑了, 但好在景黎的夜視能力似乎比過去好了不少, 就算是在這毫無光線的樹林裡, 也不影響視物。
至少在山中行走不成問題。
景黎不知道自己在山裡走了多久,才終於看見一間小小的茅草屋。
景黎眼神亮了亮,連忙跑過去。
那小屋已經廢棄許久,沒有窗也沒有門,似乎隻是村民用來堆積雜物的, 小得就連躺下一個人都顯得逼仄。
景黎走到門前,果真看見那道熟悉身影靠坐在小屋的角落。
他沒敢立刻進去,躲在門外偷偷往裡看。
秦昭身上其實沒怎麼打濕, 應該是剛下雨時便找到了這小屋避雨。他或許是想等雨停再回家,但沒想到這場雨會下這麼久,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這裡四麵透風,對常人還好,但對秦昭這個病秧子來說,並不是個避雨的好去處。
他雙目緊閉,不知是睡著了還是在閉目養神,麵色格外蒼白。
忽然,秦昭身體一歪,毫無征兆倒下。
!!!
景黎顧不得許多,連忙跑進去。
秦昭倒在地上,雙臂緊緊抱著身體,無意識地顫抖著。外麵很冷,可秦昭的身體卻格外滾燙,那溫度幾乎要將景黎灼傷。
景黎輕輕推了推他的身體:“秦昭?”
沒有回應。
秦昭眉頭緊蹙,似乎正深陷於某種痛苦之中,哪怕身體這麼滾燙,臉上依舊不見絲毫血色。
“我……我該怎麼辦啊……”
景黎沒遇到過這種事情,急得手足無措,他把濕透的蓑衣脫下,彎腰將秦昭抱進懷裡。
他身體本就很涼,又在外麵凍了很久,冷得跟冰塊似的。景黎把冰冷的手掌貼在秦昭臉上,觸及到冰涼的事物,秦昭緊蹙的眉宇稍稍舒展了些。
……但依舊沒有醒來。
景黎用力抱住他:“秦昭,你醒醒,我們回家去睡好不好?”
雨不知不覺已經停下來,但天邊依舊陰雲彙集,沒有半點光線。懷中滾燙的身軀忽然動了動,景黎的手腕被人一把攥住。
“……誰?”他聲音低啞,冷得像是另一個人。
景黎被手腕傳來的滾燙熱度激得顫抖一下,開口時聲音都在發抖:“我……我剛才路過,看見你暈倒在這裡,我……”
黑暗裡,景黎清晰地看見秦昭睜開眼,望向他的眸光冰冷而陌生。
在那一瞬間,景黎甚至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
秦昭許久沒有回答,二人就這麼僵持著,片刻後,施加在景黎手腕上的力道鬆了鬆。
景黎朝他看過去,秦昭已經偏過頭,合上眼眸。
這屋子的光線很暗,秦昭又病得這麼厲害,應該看不清他的樣子。
景黎放心了些,又道:“你這樣下去不行,你還能站起來嗎,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又是片刻的沉默,秦昭低聲道:“……多謝。”
景黎將蓑衣裝進背簍裡,背好背簍,再把人扶起來,讓秦昭靠在自己肩頭,撐著他往外走。
秦昭的意識還是十分混沌,甚至他沒有察覺到身邊這人並未問及他住處,直接帶他回了村子。
迷糊間,他隻覺得懷中那身體嬌小、柔軟,抱起來冰冰涼涼的,手感極佳。
秦昭本能地靠過去。
景黎本來就還不太適應剛變回人的身體,秦昭又比他高了快一個頭,攙扶起來很是吃力。二人走得搖搖晃晃,走了比平時多兩倍的時間才回到村子。
夜裡的臨溪村寂靜無聲,又因今天下雨,村民幾乎全都早早睡下。
李大力拎著盞油燈出來小解,恰好看見兩道互相攙扶的人影緩慢從他家門前經過。
他望向那熟悉的背影,揉了揉眼睛。
是秦昭嗎?
不應當,秦昭孤家寡人一個,屋裡又沒人。
李大力沒有多想,扭頭回屋了。
.
景黎扶著秦昭回到床榻上。
景黎這次變成人形時間太長,他感覺自己的體力消耗已經很大了,皮膚表麵的魚鱗浮現得比先前更多,幾乎很難再維持人形。
但他還是咬牙堅持著。
擔心秦昭看見他的樣子,景黎沒敢點燈,摸黑去打了盆水,擰乾帕子幫他擦拭身體降溫。
可秦昭身體還是很燙,景黎幫他擦拭了幾次,仍然不見消減。
他應該很難受,眉宇緊緊蹙著,緊咬的齒關時不時泄出一聲痛苦低吟。
這模樣,甚至根本不像尋常的發熱。
秦昭這到底是什麼病?
景黎現在就是想問也找不到機會,他幫秦昭擦拭完最後一遍,扯過被子將人蓋好,來到外間。
秦昭每天早晚要喝一次藥,今天因為外出回來太晚,還沒來得及喝藥。
說不定就是因為這樣,才會忽然病得這麼厲害。
好在秦昭每天上午都會煎好一帖藥,晚上隻需要再熱一熱就能喝,省去了煎藥的麻煩。可景黎從沒乾過這種活,就連點燃柴火都弄了好半天。
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端著熱好的湯藥回到臥房。
秦昭的狀況變得比剛才還要糟糕。
他躺得很不安穩,身體不斷顫抖著,被子早被踢到一邊,衣襟也在掙紮間鬆散開。
“你彆亂動啊!”景黎連忙把湯藥放到一邊,上前按住對方肩膀,“這樣會著涼的……”
散開的衣襟內露出對方蒼白的肌理,形狀精巧的鎖骨因為消瘦而顯得格外明顯,往下望去,還能看見胸膛薄薄的肌肉線條。
景黎局促地移開視線,耳根有點發燙。
他不敢再看,伸手去拽床腳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