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進京趕考其實是件風險很大的事情。
很多人從出生開始就沒出過這麼遠的門,對路線不熟悉,加上很多地方還沒有鋪設官道,路上不知會遇到多少危險。就算不論這些,還有山匪威脅。
景黎聽說過,有些攔路劫匪會專挑鄉試結束、會試開始前的這幾個月,打劫進京趕考的讀書人。
因此,很多人甚至到不了京城,就會命喪他鄉。
乘船北上是相對安全的法子。
當然,價格也更高昂。
哪怕是乘坐最便宜的貨船,一趟下來價格也比馬車翻了好幾倍。更不用說專門的商船,一晚上的價格甚至抵得上在江陵府住一夜客棧。
不是大富大貴的人家,是絕不可能支付得起這些費用的。
這也是景黎先前從未考慮過乘船北上的原因。
不過現在嘛……
聽說顧家產業下,有數十艘商船貨船呢。
景黎心裡算盤珠子打得劈裡啪啦響,秦昭看出他的想法,道:“等回了村裡,我便寄信給顧長洲,讓他去準備。”
景黎點頭應下,又問:“那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秦昭沒有馬上回答。
景黎問:“我覺得你好像希望早點去京城,對不對?”
秦昭偏頭看向窗外,似乎想借此掩蓋某中情緒。
半晌,他輕輕道:“……對。”
“你是不是……”景黎遲疑片刻,隱晦地問出了自己的猜測,“有點放心不下信裡說的那件事?”
秦昭的反應騙得過彆人,騙不過景黎。從收到那封信之後,秦昭就一直心事重重。
他在擔心什麼?
怕小皇帝這次是有意裝病,事情會出什麼變故嗎?
一提起這件事,景黎就抑製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秦昭先前隻告訴他自己的身份,因此景黎隻知道秦昭和當今聖上曾是師生關係,具體對方是什麼樣的人,秦昭沒有提及過。
聽了秦昭的故事,景黎理所應當認為幕後主使者就是皇帝。
但從秦昭的態度看,似乎不太願意懷疑是皇帝下的黑手。
景黎忍不住問:“你和那個小皇帝……到底發生過什麼呀?”
“你想聽我可以告訴你,但不能亂想。”秦昭似乎能預見到景黎的反應,提前道。
景黎連連點頭:“嗯嗯,知道。”
“我是看著聖上長大的。”秦昭又飲了口茶,才緩緩道,“他是先皇最小的兒子,是一位妃嬪之子。在他出生之前,他母妃已經失寵,被打入冷宮。他是在冷宮出生的,這也是為何他能從當初的奪嫡中撿回一條性命的原因。”
先皇不隻有這一個兒子,隻是當年所有的皇子都死於權勢之爭,隻有這個孩子,因為在後宮無人在意,活了下來。
“先皇把他從冷宮接出來,直接將他送到了我的府上,讓我教導他,同樣也是保護他。”
“那孩子性子很怯懦,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就嚇得大哭。那時我也才剛剛及冠,哪裡會帶孩子,就讓他自己站在院子裡哭,哭夠了哭累了,才給他飯吃。”
景黎:“……”
以前的秦昭好可怕。
看見景黎那一言難儘的表情,秦昭笑著問:“怎麼,嚇到了?”
“沒有……”景黎縮了縮脖子,道,“我隻是在想,還好我沒有在十年前遇到你,不然可能真的會被你下鍋煮了。”
沒有耐心,冷酷無情。
不愧是攝政王。
秦昭皺了皺眉,似乎對他這番說法頗有微詞,不過他沒多做評價,繼續道:“聖上剛登基那幾年,我以他的名義清洗朝堂,引起了很大波瀾。那孩子膽小,又心軟,為此沒少被我罵哭。可就算這樣,一旦遇到什麼事,他想到的第一件事,還是往我背後躲。”
“我用了將近七年時間教他如何當一個好皇帝,不止一次告訴過他一旦他學成,我就會放手讓他重掌大權。我不明白……”
他不明白,那個當年隻會躲在他背後哭的孩子,怎麼可能一夕之間就變得那麼心機深沉?
“我們早些去京城吧。”景黎道,“不等十一月了,我們回村休整幾日就出發。”
現在馬上就要步入十月,如果他們休整幾日就出發,從水路走,能趕在十一月初到達京城。
早一天到,也好早一天查明真相。
秦昭卻搖搖頭:“不必這麼著急,顧長洲那邊還需要準備一段時間。”
“先等新的密信送到吧,或許隻是我杞人憂天。”
景黎瞧著他的樣子,酸溜溜道:“我看你不是杞人憂天,你是怕皇帝真患上什麼怪病,在擔心吧?”
秦昭:“……”
說好的不亂想呢?
景黎低下頭,把玩著麵前的茶杯,聲音裡透著股咬牙切齒:“你看著他長大。”
“教導了他七年。”
“他一遇到事情就躲在你背後哭。”
“到了現在,你還這麼信任他,相信他不會害你。”
好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