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道:“再者說,不是還有我在嗎?你隻需將人借給我,不必親自出麵。”
“你還越說越像真的了!”蕭越終於忍無可忍,嗬斥道,“總之一切等見了小皇帝再說,希望那臭小子爭點氣。你說你這人怎麼如此冷血,那小崽子畢竟是你一手帶大的,這麼快就連弑君之後的退路都想好了……你夫郎知道你這麼不講情麵嗎?”
秦昭盯著手邊的炭火,眼也不抬:“我若當真不講情麵,就不會費這麼多功夫來京城了。”
他如果不講情麵,在與蕭越見麵時,就大可以將這些話坦誠布公地說出來。他甚至沒有必要去尋什麼證據,直接奪了這天下就好。
可就因為他不願相信。
火光中,秦昭平靜道:“我念著過去,才願意給他個機會,與他當麵對質。可他若真欲除我而後快,這江山誰坐不是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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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離開蕭越的營帳時,天色已經很晚了。
營地裡的篝火漸暗,隻有幾名守夜的士兵在火邊打瞌睡。秦昭回望不遠處的山嶺,兩側的樹林漆黑寂靜,可他知道,那黑暗裡有無數雙眼睛正在護衛著這片營地。
護國大將軍的親衛,當綁匪的能力不高,但保護人的能力應當是不差的。
秦昭攏了攏身上的鬥篷,往旁邊一個稍小的營帳走去。
帳中還亮著火光。
他剛走進去,一個身影就撲了上來,帶著營帳裡暖烘烘的熱氣撞進他懷裡。
“慢點。”秦昭壓低著嗓音,問,“怎麼還不睡,魚崽睡了嗎?”
“早就睡啦。”景黎在秦昭懷裡蹭了一下,感覺到對方身上全是寒氣,連忙把人往裡麵拉,“快來烤會兒火,你身上好涼!”
這營帳裡的炭火都是其他地方的三倍,帳中被烘得溫暖如夏,多半是景黎有意要求的。
景黎幫著秦昭脫下厚厚的鬥篷,讓人去炭火盆旁邊坐下,又忙著去給他倒熱水。
“太晚不能喝茶,喝點水吧。”景黎把杯子塞進秦昭手裡,“餓不餓呀,剛才有人送了點果子來。”
“……不餓,坐下吧。”秦昭拉了景黎一把,有些無奈,“有什麼需要我自己會去做,你忙裡忙外的,一會兒把孩子吵醒就麻煩了。”
景黎“哦”了一聲,不再折騰了。
炭火盆就放在行軍床邊,秦昭和景黎搬著木凳坐著烤火,一抬眼就能看見床上睡得正香的小崽子。
過了會兒,景黎問:“你們聊得怎麼樣啦?”
“還好,彆擔心。”秦昭道,“蕭越就是擔心皇帝出事,想與我當麵協商接下來該怎麼辦。”
景黎點點頭,又問:“那我們明天還進城嗎?”
“進。”秦昭道,“蕭越這次是偷偷進京,不方便出麵,我們待在這裡於事無補。城中行事方便一些,有句話聽過嗎,大隱隱於市。”
“當然聽過。”
景黎靠在秦昭肩頭,輕輕道:“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把事情解決。”
秦昭抬手將人摟進懷裡,摸了摸他的頭發:“今天嚇到了吧?”
景黎抿了抿唇:“不怕。”
“說謊了。”秦昭溫聲道,“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第一次遇到這種事的時候是什麼反應?”
“啊?”景黎眨了眨眼,搖頭,“沒有。”
“嚇壞了。”秦昭道,“那會兒我還不到十歲,出門遇到一夥賊人,與我父親結了仇,想抓我報複。”
“那是我第一次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我嚇得話都說不出來,渾身發抖。”
景黎緊張地問:“後來呢?”
“後來我父親的影衛趕到,把那人殺了,我毫發無損。”秦昭道,“從那之後,我便開始自己訓練影衛,也學了點自保的功夫。”
他複述的時候語調淡淡,可景黎能夠想象,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在經曆這一切的時候,該有多害怕。
似乎是注意到景黎情緒有些不對,秦昭寬慰道:“所以我現在習慣了,這些年明裡暗裡,變著法想殺我的人太多了。我若不謹慎些,哪還能留下這條命?”
景黎沒有繼續傷春悲秋,半開玩笑道:“還說自己謹慎呢,什麼時候被下了毒都不知道。真不明白,你身邊這麼多護衛,而且你那時候又不在京城,怎麼會有人能給你下毒?”
“誰知道呢。”秦昭意味不明道。
這件事秦昭與景黎也談論過很多次,不過始終找不到答案。
他當年中的沉歡散不是毒,因此哪怕他身旁有侍衛驗毒,也查驗不出問題。可他的症狀隻有大量的沉歡才可能導致,那麼大量的藥物攝入,他怎麼會毫無察覺呢?
如果不是這樣,就隻可能是長期給他下藥。
可他又從未出現過對沉歡散上癮的症狀。
這事恐怕隻有等他們找到真凶之後,才能得到解答了。
秦昭沒有再多想這些,繼續哄他家小夫郎:“我說這些就是想告訴你,害怕沒什麼,你表現得比我當年勇敢多了,不用想這麼多。”
“我知道啦。”景黎停頓一會兒,才實話實說,“其實是有一點害怕的。”
這是景黎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事先做再多的心理建設,也抵不過遭遇時的驚慌畏懼。
何況那會兒小魚崽還在他身邊。
秦昭偏頭,在景黎唇邊輕吻了一下:“所以我這不就來特意安慰你了麼?彆擔心,不論是真是假,我以後不會再讓這種事發生。”
這個吻快得蜻蜓點水,景黎尤不滿足,小聲道:“不太夠。”
“什麼?”
“你這個安慰看起來不是很有誠意。”景黎眼神有點飄忽,“太隨便了吧。”
秦昭明白了,將人摟進懷裡深深吻下去。
片刻後,景黎把人推開:“好了。”
他有點喘不過氣,偏過頭,耳朵到側臉都染上了淡淡的紅:“快去休息吧,一會兒把小魚崽吵醒就麻煩了。”
秦昭呼吸微微灼熱,意猶未儘地歎息:“每次這種時候,我都覺得床上多出那個小家夥真是礙眼。”
想做點什麼都不方便。
說完一抬眼,就對上了一雙圓溜溜、黑漆漆的大眼睛。
小魚崽大半張臉都裹在被子裡,隻有一雙眼睛露出來,茫然又天真地眨了眨,也不知看了多久。
秦昭:“……”
怎麼回事,剛才不還閉著眼睛的嗎?
景黎聲音都顫抖了:“你、你怎麼醒啦?爹爹和阿爹剛才是……是在說正事呢,你聽見多少?”
小魚崽開心道:“全都聽見啦。”
景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