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前幾日就貼出告示,聖上會在今日巳時出發前往祖廟,城中主道和聖上要途經的城門從辰時開始便會封閉清場。
因此,秦昭必須趕在辰時前出城。
出城後,時間便寬裕許多。
秦昭準備的馬車出了城,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官道,在一處茶鋪停下。
這茶鋪位置就在去往祖廟途中的官道旁,四通八達,視野極好。這會兒時辰尚早,茶鋪裡卻已經有幾名茶客在閒聊。見秦昭進來,那些人就像沒看見一般,甚至沒往這邊瞧上一眼。
茶鋪老板迎上前來,不消秦昭多說,便將他帶到茶鋪二樓視野最開闊的雅間內。
“先生放心,鋪子裡頭都打點好了,全是自己人。”茶鋪老板給秦昭上了壺茶後,留下這句話便轉身走了。
這半個月來,秦昭已經將此行可能遇到的所有人員都打點完備。而且為保證安全,這些人都隻知道自己的任務,並不知道他們在為誰賣命。
秦昭在窗邊觀察片刻,見沒有異常,才合上窗戶,從隨身的行李中取出一件打著補丁的粗布舊衫。
他今天要扮演的,是一位雲遊四方、濟世救人的神醫。
小皇帝這幾個月來病情始終沒有痊愈,朝中眾臣心中擔憂疑慮,沒少往上頭舉薦名醫。
可惜都被太後和太醫院攔了下來。
朝臣們想送人也送不進去,早就對此頗有微詞。
借著這次聖上前往祖廟的機會,由鄧天佑舉薦神醫,是意料之外,卻也算得上情理之中。
至少在眾臣看來是如此。
衣衫已經提前用草藥熏過,秦昭換上,隻覺得鼻息間都是濃鬱刺鼻的草藥味。
活脫脫一位常年與草藥打交道的醫者。
除了這身衣服外,還備有一個藥箱,裡頭全是些藥罐藥膏,都是江湖行醫需要之物。
這些東西,全是景黎準備的。
景黎一直覺得自己幫不上什麼忙,可秦昭卻覺得,小夫郎這一路行來,是對他幫助最大的人。有這樣一位漂亮能乾的小夫郎在身邊,是秦昭的幸運。
雖然那小家夥有時候憨憨傻傻,還有點任性。
想到這裡,秦昭心頭開始不安。
這次計劃他沒有答應帶景黎出來,一是為了對方安全,其二則是為了計劃更加完美實施。這些他早就與小夫郎說過,可每次一提到這個,對方就以他可以喬裝改扮為由,說什麼也不肯同意。
要是那家夥真的喬裝改扮跟在他身邊,秦昭沒有信心還能專注於計劃。
……擔心他還來不及。
雖然最後小夫郎答應在家等著,可瞧著今天早上送他那臉色,顯然是還沒有消氣的。
這次回去,不知道要哄多久才能把人哄好。
秦昭抿了口茶,對自己未來幾日的生活感到非常擔憂。
秦昭在茶鋪這一等,就等了大半個時辰。巳時三刻,遠處的山道上揚起些許塵土。
聖上祭祖是大事,許多朝臣侍衛都會隨行左右。這些人根據禮部不同安排,會分批出城。有史料記載,本朝最盛大的一次祭祖大典,整個隊伍一直從皇城排到了城外,堪比當初開國皇帝大軍入京的盛況。
秦昭現在所看到的,應當就是這次祭祖大典的先頭部隊了。
祭祖大典隨行車馬極多,期間會在沿途的驛站補給休息,而這茶鋪便是其中一處。按照計劃,鄧天佑已經買通聖上身邊一名小太監,讓他們路過此地時,進入茶鋪休息片刻。
那便是秦昭與小皇帝見麵的時機。
秦昭將身旁的窗戶虛掩上,靜靜等待。
桌上的茶水沸騰,聲音卻被驛站前的馬蹄聲與腳步聲徹底掩蓋。走在最前頭的侍衛軍快速通過,而後便是禮部大臣,隨後就該是……
秦昭透過窗戶縫隙觀察著,眸光卻微微凝住。
禮部之後,按理說就該是聖上的鑾駕了。
可出現在他麵前的並非鑾駕,而是……太後所乘坐的鳳輦。
本朝以黑色為尊,透過鳳輦外籠罩的層層黑紗,能隱約看見裡頭坐了一位雍容華貴的婦人。婦人麵目看不清晰,似乎拿著什麼東西正在。經過茶鋪時,她似有所感,抬眼朝二樓望了一眼。
茶鋪二樓的窗戶都是虛掩著的,從車隊的角度看不出什麼端倪。
太後收回目光,輕聲開口:“常順。”
“奴才在。”她身旁的老太監連忙應聲。
太後聲音聽著還很年輕,說話輕聲細語,卻透著股不怒自威的威嚴:“傳令下去,今日這天氣瞧著陰沉,晚些時候恐怕要下雨。叫他們都抓緊趕路,若無要緊事,就不要在路上停留了。”
“奴才遵旨。”
老太監轉身欲走,太後又叫住他:“還有,叫人去沿途都搜一搜,尤其是那些驛站茶樓裡。聖上病體虛弱,莫要給某些賊人可乘之機。”
太後的懿旨很快傳下去,鄧天佑與太後鳳輦隔得遠,從禁軍處得知消息時,周遭那幾間驛站茶鋪已經被搜了個遍。
包括秦昭藏身之處。
鄧天佑在馬車裡坐立不安,就連呼吸都放得極輕,時刻關注外頭的動靜,生怕再聽見遠處傳來發現了可疑人員的消息。
可是沒有。
直到車隊離開驛站範圍,都沒有新的消息傳來。
鄧天佑長舒一口氣,才發現自己掌心已經出了一層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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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秦昭從濃密的灌木叢中繞出來,原先那位茶鋪老板候在他身邊:“先生,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望著遠行的車隊,秦昭悠悠道:“看來今天運氣不好啊。”
是因為沒有帶上他家小夫郎的緣故麼?
按照過往慣例,除當朝皇後外,其餘後妃不得隨行祭祖,太後自然也不能。而且在今日之前,皇室明確傳來過消息,在祭祖大典期間,太後會坐鎮京中,不會同行。
現在看來,事情顯然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