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岐兩隻小黑眼睛猛地瞪大。
心頭巨震。
他恍惚地聽著楚雲聲的話,隻覺那聲音一時近在咫尺,一時又遠在雲端,真切得擾心動神,虛幻得宛若夢中。
他靈台蒙塵般空蕩著,刹那間竟沒彆的想法,隻是萬分慶幸——幸好他現在已是變成了隻小雞仔,在沒恢複前,不會再因心境震蕩變第二次了。
“師尊不必急於應我。”
楚雲聲看著在掌心僵成了塊圓滾滾石頭的小雞仔,手指壓了壓那片被揉亂的黃色毛毛,道:“我從未修習過仙道功法,一切從頭來過,眼下隻有煉氣修為,口出此言本就不當,待我結嬰之日,師尊再與我答複便好。”
溫潤乾燥的手指撫著後背,就像和暢的微風拂過。
容岐緊張到近乎要凝固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踩在那片溫熱手心的兩隻爪子卻像是踩在了火炭上,燙得難耐,恨不能立刻撲棱著小翅膀衝出去,跳出這裡。
但楚雲聲的手指壓著他,就像給他銬上了無數重的枷鎖一樣,讓他想動都不能動。
——原來不隻是他一個人心有綺念,日夜妄思。
若說露水姻緣帶來的隻是一時的隨性好奇,那重逢的清正溫柔,如玉如竹,便是懵懵懂懂的心思浮動。
後來興起的收徒,到一心一眼漸漸從斷崖外的雲海,挪向崖邊的少年,曆經的便是虛浮後的沉澱,與沉澱中酵起的惑人的迷醉。
在他幻形成貓,忍著肮臟窩進那叢野草中時,他滿腦子想的都是,若這就是魔修的媚術,那這姓楚的也該收網了。
他已中術太深。
容岐猶有些難以置信地仰頭望向楚雲聲,在觸及楚雲聲墨黑幽邃的眼時一怔,飛快移開目光,重新埋下腦袋。
片刻後,他不自在地動了動兩側的翅膀,小心翼翼地用小爪子在楚雲聲掌心溫柔地劃寫出極其凶狠的話:“逆徒,說!你是從何時起對為師心懷不軌的!”
楚雲聲被小雞仔的爪子撓得有些癢,感應到字跡後,低聲道:“洞天福地。那是我與師尊的初見。”
此方世界的初見,一如既往的熱烈。
楚雲聲暗自笑著歎氣,就見容岐頓了頓,低頭用尖尖的鳥喙用力啄了他兩下,然後伸出小爪子又寫道:“那你何時能築基?”
楚雲聲沒有什麼遲疑,答道:“如今夏初,待到冬日初雪,必能築基。”
! 容岐繼續寫:“何時金丹?”
“身為魔修之時,兩百年金丹,如今重修,一百年足矣。”楚雲聲道。
容岐再寫:“何時元嬰?”
楚雲聲神色微動,終於忍不住勾起唇角,低聲笑道:“三百年內必能結嬰,總不會讓師尊等得太久。”
“嘰!”
本座才不在乎!本座隻是關心廢柴徒弟的修煉!
容岐毛毛飛起,頓時揚起腦袋來叫了聲,神情冷酷不屑。
叫完之後,小雞仔扭過肥嘟嘟的毛屁股轉過身,張開小翅膀一個不甚熟練的滑翔落到簡陋的石桌上,很是趾高氣揚地踩住楚雲聲剛挑出來的魚肉,低頭狂啄。
反正臉已經丟光了,總不能再虧了自己的肚皮,他又不是真的鳥,吃多少都沒毛病——容長老很是自暴自棄地想著,被自家徒弟伺候起來,開始大吃大喝。
等吃飽喝足了,容岐才終於想起來那奇怪的流言,於是努力伸出爪子撓了一下楚雲聲的手背。
“那些都是流言。”
“我和魔山的魔尊沒有關係,見都未曾見過。”
“你萬不可信那些流言蜚語。”
他和小魔修也算得上心意互通了吧,這種時候可不能讓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來破壞他們的情意。
容岐寫著,卻沒看見楚雲聲無奈的眼神。
其實認真說起來,那些流言還真對了一半。至少上清山大長老和魔山魔尊有一腿這一半,倒是歪打正著了。
原身魔尊細算起來,也並未做過什麼傷天害理滅人滿門的禍事,楚雲聲也並不打算隱瞞這層身份,隻是之前覺得若他不再用這個身份,那說與不說也無甚兩樣。
可眼下這等毫無根據的流言都能鬨成這樣,再加上與流言屢屢綁在一起的深淵秘境,楚雲聲不得不懷疑,這流言背後或許並非僅僅是幾個魔修之間傳來傳去的八卦,而是另有幕後之手操控。
所以略想了想,他還是打算對容岐坦誠這一身份,日後若真出了意外,以便兩人共同應對。
“師尊,我方才說過,我也曾是元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