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台儀器的光芒瘋狂閃爍。
原本漆黑關閉的控製台屏幕一片片亮起,滋滋的電流聲流竄在整個地下試驗室內,飄忽不定,奇詭迷幻。
兩串黏濕深暗的腳印從實驗台後,延伸到了門口的衣架前。
衣架一側的玻璃門錯雜縱橫著無數劃痕,上麵隱約地拓出了一道影子,修長歪斜,清瘦潮亂。
透明的液體從微微凸起的青竹般的骨架上淌過,隨著起伏有致的肌肉線條,墜亡在蒼白的腳背。
一件略寬鬆的白大褂套了上來,被洇出點點暗色。
突然,一張潮濕的明豔俊美的臉毫無征兆地壓在了玻璃門上,被擠得變形,怪異。
上麵充斥著迷幻的空洞失神。
“不能……不能蘇醒……”
“不能蘇醒……”
“可我想見他,我想見他……”
“我聽他的話離開了,但他為什麼還不回來……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不……不能蘇醒……”
濕紅的唇僵冷地張開,無可控製地露出了一點豔色的舌尖。
它抵在上顎,抵在齒間,抵在柔軟的唇珠下,抵在漫開水霧的玻璃上——它顫抖著送出夢囈般的低喃。
眼珠貼在玻璃上,骨碌碌地轉動,冰冷敏感的刺激和熟悉的人性的糾纏令他瘋狂跳動的大腦漸漸恢複到往日的頻率。
夢境與幻覺碾壓過來,將那股幾乎要透體而出的不可名狀的奇異色彩再度蓋了過去。
攀升到接近一半的意識的複蘇,在瞬間被再度擊潰,重新落入無儘的黑暗,隻有殘存的一絲,仍驅動掌控著這具身體,命令它抬起手指,係好圓形的紐扣。
最後一顆紐扣係好,實驗室的金屬門無聲地打開。
他裹著空蕩蕩的白大褂,似行屍走肉,又如夜起夢遊,微微佝僂著脊背,歪歪扭扭地邁動僵硬的雙腿,走入幽長的通道。
秘密監控室的屏幕泛起大片的雪花。
巡邏的值班研究員剛剛離開這裡,對此一無所知。
後半夜冷寂空曠的研究院內漆黑一片,拖遝拉長的腳步聲像單調乾枯的樂曲,帶著詭異悚然的聲調,緩緩靠近傳達室。
傳達室值班的安全局特勤警惕著四周,在這奇怪音調入耳的瞬間,卻打起了一個大大的嗬欠,心底竟然湧現出偷懶睡覺的想法。沒有任何反抗,他靠坐在牆邊的鐵門上,自然而然地垂下了眼皮。
槍口哢的一聲點地。
一雙蒼白的赤足從他身前踉蹌著走了過去。
……
2025年11月3日,海城出現了一起影響範圍極大的詭異事件。
淩晨一點到四點,在由南向北的主乾街道上,無論是人類,動物,還是植物,全部都陷入了詭異的沉睡狀態。
第七處慶幸這場意外發生的時間足夠清冷,也並沒有造成任何人員傷亡,否則它帶來的恐慌將巨大到令安全局以往的所有解釋都蒼白無力。民眾們不會再相信什麼化學氣體泄漏,導致沉睡催眠的鬼話。
京城,清晨。
第七處隔離室。
楚雲聲不到六點就醒了過來,洗漱完畢,解決過生理需求,便開始靜等檢測結果與分析報告出爐。
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
楚雲聲大致了解第七處隔離檢測的流程和一般情況下所花費的時間,所以也很清楚,大概是他的情況太過正常,令那些專家們詫異,猶疑,甚至在分析總結,確定後續安排時產生了分歧。
不過這個分歧應該不會持續太久。
因為他已經卷進了通道的事情裡,隻要沒有表現出明顯的異常,那就是可發揮的價值遠遠大於古怪的猜疑。
果然,午飯之後,第七處的人領著一個中年男人來到了隔離室。
“楚院長,有沒有興趣參加一場會議?”
中年男人溫和微笑道:“會議的議題是通往新世界的通道,是否存在於東西伯利亞海的未知區域。”
“榮幸之至。”楚雲聲頷首道。
來的人是安全局總部的人。
楚雲聲同他離開了隔離室,來到另一棟居民樓內隱藏的地下會議室。
楚雲聲到時,充滿高科技感的寬敞會議室內已經坐了不少人,其中讓他有些眼熟的除了第七處的侯萬國,就是第一研究院的院長。
其餘則都是陌生麵孔,並不認識。
看來新世界通道的事確實算得上絕密,九大研究院中除了他這個勉強誤入的,就隻有第一研究院的院長知情。
“小楚,來這兒坐!”
第一研究院的院長滿頭花白,七十高齡,曾是華夏諸多科研功勳的獲得者,年輕時候名滿國際,中年之後開始擔任第一研究院的院長,則好像歸於平凡了一般,淡出了公眾的視線範圍。
但實際上,這位老院長隻是換了個地方繼續發光發熱。
楚雲聲走過去,語氣尊敬道:“許院長。”
許海拍了拍他的肩,用長輩注視晚輩的和藹慈祥的眼神笑著看著他:“看著精神不錯,沒事就好,活著回來就好。這次的事過去了,就甭一直惦記,一直尋思,忘到腦袋後,需要的時候再提出來,不要多想。來,坐下吧,在這兒多聽,多發言,彆害怕。”